那一幕幕凄凉的过往历历在目,小石头甩甩头,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愿再想起,也不想再回到过去。没遇见林壑予之前,他不在乎别人是否知道这段经历,别人的看法对他来说无关痛痒;遇见林壑予之后,他不想曾经肮脏的生活暴露在阳光下,害怕会被拉开距离。“……没什么,我和栀子花有人照顾的。我们虽然是孤儿,但是遇到的人都不错,给我们食物还有衣服。离开福利院之后,我们俩吃百家饭,大人们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们。还有跟我们差不多大的朋友,不嫌弃我们是孤儿,大家在一起玩,每天都很开心……”谎话,都是谎话。从小到大遭受的无数白眼不停闪过,被打骂、被驱逐,大雨倾盆的天气,却没人愿意施舍一片挡雨的屋檐。现在他用谎言编制着一个个美梦,声音又轻又缓,说得多了,只怕自己都要沉醉进去。林壑予默默听着,小石头的眼神深处,是一股不愿被戳穿的自卑和隐忍。他大概能想象得到小石头的过去是什么样子,人间惨剧每天都在街头巷角上演,它们不会停止也不会消失,每个故事的主角都在生存的夹缝里拼命挣扎,等待一双救赎的手。林壑予揉揉小石头的黑发,语气泛着淡淡的心疼:“没事,以后会更好。”小石头低声问:“你会领养我的,对吗?”“你不是和盛国宁说,被知芝领养了吗?”林壑予的食指刮了下他的鼻梁,“说话不算话会长长鼻子。”提起这茬,小石头微微脸红:“我、我只是试探试探,怕他配不上阿姨。”“那你测试的结果如何?”“还行吧,他说愿意以后和阿姨一起养我。”小石头微歪着头,眼珠转了下,“不过大人经常会说谎,我也看不出来,还需要继续考察。”“人小鬼大。知芝的事她自己解决,你不用多操心。”林壑予拿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栀子花留的东西在这里,你看一下。”一张张布满褶皱的图画和一堆五颜六色的石头摆在床上,小石头拿起一张栀子花画的山洞:“我们在这个洞里待过,那里很黑、很暗、夜里很冷,我们的手脚都被捆着,只能蜷成一团取暖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山还在乱晃,我以为要塌了,很害怕……”“山在晃?”林壑予打断他的话,“你是说地震?”小石头也不清楚是不是地震,摇晃的程度没有那么剧烈,而且时间也不长,晃了一会儿就停止了。海靖不是在地震带,成安山也不是活火山,就算会发生地震,也只是正常的地壳运动。根据地震局数年公布的监测结果,成安山一年只震个一两回,还那么巧给他们遇上了。小石头拿起下一张纸:“这是在一座寺里,很小,但是地下的面积很大,那几天在下雨,又湿又冷,我们只待了一会儿又被迫赶路。”他所说的“寺庙”,被救回来的那批孩子里,有一个模模糊糊提到过。不过那孩子也不知道寺庙的名字,地图上没有标记,询问当地村民,几乎无人知晓,只有一位耄耋老人言之凿凿,还能指出那座寺的地址。二队的人去查看,在深山的洼地里,果真找到了那座小慈寺。说是寺庙,也只有一间屋子摆着一尊佛像而已,规模还赶不上好一点的农舍。二队同事将地上地下翻了个遍,没有找到半点生活痕迹,那一层自然形成的尘埃相当完整,足以证明这座寺庙已多年无人涉足。因此那份笔录便被当成是小孩子的理解偏差,没有深究下去。调查记录里也仅仅只留下“地点错误”四个字而已。而眼前的小石头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能清晰地描述出这些信息,说明绑匪一行人的确是在小慈寺里待过,可不知为何,等到他们去搜查,这些痕迹却被莫名其妙地抹去了。“这张……”小石头蹙了蹙眉,“应该是我们已经被分开了,她画的这个山洞很陌生。”他的视线落在五颜六色的石头上,伸手拨弄了几下:“应该就是想让我去救她,没发现别的信息。”林壑予随手拿起一颗,对着头顶的灯光照了照,的确只是一颗被涂满水彩的石子而已。他问:“为什么你们的信号是把石子涂成五颜六色?”“我和栀子花在广场的大屏幕看过一个电影,一个女人说她的爱人是盖世英雄,会踩着七彩祥云来娶她。栀子花不知道‘爱人’是什么,她说她唯一的英雄就是我。”小石头的唇角微弯,“我们约好,遇到危险的话,她拿着七彩的石子,我一定会去救她。”看着那张稚嫩的小脸挂着不合年龄的坚毅和成熟,林壑予再度感到心疼,郑重开口:“我答应你,一定会救出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