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快洗个澡吃点东西吧,时间也不早了,决明该睡了。”乔珺很自然地拦住张皓朗,“放心吧,等会儿我去他屋里陪陪他,你别去了,你那么啰嗦,一哄哄没完,孩子明早还上学呢。”张皓朗:“可我想看看我儿子”“明早再看不一样嘛?明早你送他上学。”乔珺推了张皓朗一把,“快点儿,洗澡水都给你烧好了。”“成成成,老婆说什么都是对的。”张皓朗笑起来,好看的眉眼弯下去,歪过头在乔珺脸颊上亲了一口。“等我周末放假了,我教决明打游戏。”张皓朗边往卫生间走边说,“再教他代码,他肯定就高兴了。”“决明才七岁,你就想教他代码?他能学会吗?”乔珺声音带笑。“当然能,我儿子是天才。”张皓朗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水龙头的哗哗声传出去。张决明屋里没开灯,他缩在床上,单薄的后背抵着床头,一双耳朵将外头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他睁开眼,分明漆黑一片,但屋里的陈设——桌子,椅子,台灯,包括桌面上那张合影——爸爸妈妈抱着他,在海洋馆门口,他们笑得很开心。张决明呆呆地从床上爬起来,他不明白——他何时变得这样耳聪目明了?尽管他不明白,但他还是很确定地想:“别的小孩儿不是这样。”他团在床上不动,不知团了多久,外头很静了,只有脚步声靠近——那是妈妈的脚步声,张决明竟然能听出来。“咚咚咚。”门被敲响了三声。张决明还是蜷着不动弹,乔珺把门打开了。“咔嚓”一声。张决明打了个哆嗦。乔珺转身关好门,但没有把灯打开。她在一片漆黑中走过来,坐到张决明身边,伸手摸了下张决明的头。“决明,还怕吗?”乔珺温柔地问。张决明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又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妈妈,我觉得我有点奇怪。”张决明用蚊子大的声音说。“不奇怪。决明,这是因为”乔珺拍拍张决明的肩膀。张决明抬头,和乔珺对视。乔珺朝他笑了下,突然起身,拉开窗帘:“你往窗外看。”乔珺指尖飞快弹出一颗小火球,转瞬,那漆黑的天幕上竟绽开一朵艳红的火花!“这是”张决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从床上蹿起来,两只小手扒着窗玻璃。那不是烟花样的东西,只单单一朵,虽也转瞬即逝,但却是一朵真正燃烧的,火红色的锦花。乔珺什么都没说,只是朝张决明笑了笑,她曲起手指敲敲窗户,张决明又看见一只豹子样的泼物在夜空里打滚儿,它浑身是火,一滚儿打出来,又一个滚儿打进了黑云里,消失了。“那又是什么!”张决明惊奇地喊。他心里多少是怕的,但那绚目的火色太惊丽,那只火豹子又敏捷矫健——这就仿佛童年一个奇幻的梦。梦里还有妈妈对他笑,让他安心,让他能重新露出小孩子天真美好的表情。望着他这张稚嫩的脸,乔珺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她抓过张决明的手,将一颗小火星放进张决明手心里。“哎!”张决明下意识缩了下手,怕烫,但没有。那小火星暖暖的,在黑暗里亮亮的。“决明,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这是因为你身上流着妈妈的血。”乔珺说,眼中闪过一抹黯淡。“只是不一样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都是与众不同的。”乔珺淡淡地笑了笑,“你见过长相一样的两个人吗?双胞胎也是有区别的,对不对?”张决明沉默片刻,手里的小火星灭了,他点点头:“嗯,大家的确都不一样。”乔珺再也忍不住,给张决明搂进怀里轻轻抱着:“对不起决明,对不起”“妈妈为什么要道歉?”张决明仰起头,他伸手抓乔珺的脸,竟抓了一手湿热。张决明那小手一顿,心里知道妈妈哭了。乔珺用下巴蹭蹭张决明的发旋:“决明,千万不要说出去,绝对不能。谁都别说,连爸爸也不要说,这是你和妈妈之间的秘密,好不好?”“秘密”张决明重复着。他天生是个灵巧的孩子,承了山鬼的血脉,更是比同龄孩子精明。这一刻他就懂得——妈妈不是普通的妈妈,他也不是普通的孩子。虽然天下人皆有不同,但他们的“不同”,又是另一种“不同”。那是一种格格不入,不被喜欢的“不同”。他们的“不同”是“异样”,不能启齿,不能被撞见,不然,他或许会挨骂。他已经被骂过“骗子”了。——被扎着马尾辫,流眼泪鼻涕的小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