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目光触及了谢清呈的脸。贺予顿住了。他发现谢清呈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他愣了一下,几秒钟后,聪明如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易家村,姓易,穷乡僻壤,嗜赌,村口的小赌坊……一个名字骤然从脑海中浮现——“易北海。”——这是杀害秦慈岩的那个凶手住过的地方!谢清呈从报纸上看到过易家村的照片,秦慈岩事件发生后,有不少记者都涌到了易家村,拍摄了易北海的旧居。直到现在那个黄土房子还没拆,只是大门紧闭,蛛网密集,一副断壁残垣之态。谢清呈走到那个老房子外,盯着那一砖一瓦。慢慢地,他的眼眶就红了。不知道是恨的,还是伤的。正当他看得入神,忽然手腕被人攥住,是贺予。谢清呈:“你——”“走了,这么难看的破房子,别看了。看多了晦气。”贺予说着,另一只手覆在了谢清呈的眼睛上,强制性地把他的脸转开,不容置否道:“你快跟我一起去那所学校吧。”贺予的态度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蛮不讲理。“……”谢清呈无法给他的行为一个准确的定性,贺予最近实在太奇怪了,总是这样硬邦邦地和自己说话,好像自己欠了他五百万的项目似的。但贺予确实也没再做过和从前那样混账的事儿。贺予:“走吧。”谢清呈静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腕从贺予掌心中抽出来了。他非常不喜欢被人控制着,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男孩子,但他知道贺予的引导是对的,于是他只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袖扣,平静下来,说道:“没事。我可以自己走。”他就真的靠着定力把目光从易北海的老宅上移开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眉眼凝肃,还行在了贺予的前面。贺予望着他的背影——男人尽管转身时面色难看,但他身姿依旧挺拔、高大、坚强,仿佛除了死亡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他。谢清呈……贺予在心里默默念着他的名字,追了上去。两人来到了易家村希望学校。该校在赵雪就读时,曾名为易家村希望小学,后来改制合并,成了九年制一贯教育,小学初中合为一体,因此才有了现在的名字。谢清呈一看到接待他们的校长,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了。校长非常年轻,也就三十不到的样子。显然不是当时帮助过赵雪的那个老校长了。而当他们与新校长进行了一番简单的交流之后,他们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老校长已经在好多年前就去世了。而学校里的其他老师,流动量也很大。来农村里支教的教师大多不会留太久,待上五六年的屈指可数,而这些人当中接触过仁恒高中负责人的,一个也没有。“档案也无法查阅了吗?”贺予问。“村里本来是有个档案馆的,但是几年前失了火,仁恒的资料也都储存在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失火的档案楼。贺予和谢清呈听到这里,更确定这一切都和成康精神病院、沪传广电塔案有着紧密的关系。这一系列作案手法实在是太过相似,很难说是巧合。但问题也已经很明显了:对方没有留下任何可被追查的线索。随着时间的推移,知情的人已如大浪淘沙,再难找到了。一天下来,谢清呈和贺予几乎算是一无所获,到天黑时,两人一起回了农家。农家准备了些饭食,谢清呈吃了一些就回屋休息了。贺予看着他疲惫的侧影,只是一个身影就能瞧出心事重重。他想了想,问农妇:“阿姨,这附近有好一些的餐厅吗?”“有一家还不错的,但是有些远,走过去要三十多分钟呢。”妇人有些担心,“是晚饭不对胃口吗?”“啊,没有。我吃的很高兴。”贺予笑笑,“只是我朋友他身体不太舒服,我也怕打扰您,所以才想去餐厅买一些吃的给他补补。”妇人理解了,又问:“那位先生是你哥哥吗?”“……算是吧。”“小伙子对你哥真好,你看你们俩,兄友弟恭的。”贺予笑而不语。妇人很热心,刚好她家男人要去田里,说能顺路捎贺予一程,贺予欣然答应了。结果男主人开的是拖拉机。贺予:“……”在这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有拖拉机坐,总比一个人走无灯的夜路三十分钟要好。贺予于是成了一个坐着拖拉机去给他谢医生千里买外卖的总裁。得亏那家店做的菜肴确实色香味俱全,虽然店面小了些,但可贵在干净清爽。贺予点了几份炒菜打包,想起谢清呈最近总是咳嗽,又请店家帮忙熬了一份冰糖炖梨膏,然后坐上拖拉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