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道,那个疯子的脸忽然就白了。定定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那病人的痛苦似乎还在体内横冲直撞,要化作尖叫破体而出。但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少年看,竟真的狠命地把叫声掐灭在嗓子里。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随着贺予的一句“闭嘴”,真的锁扼住了他的喉。当时在场的那些医护都愣住了。“你、你和他认识吗?”“……不认识。”贺予回答,自己也感到意外。这事儿在医护那边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后来认为这应该是巧合。但只有贺予意识到,不是的。他细看着病人苍白的脸,看那因为隐忍而暴突的青筋。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确定的猜测,像清晨的雾一样惊人地弥漫开。在医护都散去后,他径自走到那个喘息着的病人面前。病人坐着,贺予睨着眼睛看着他。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用法语下了一个最残忍的命令——他试探着,轻轻地说:“jeveuxetutesuicides”然后——仿佛一个恐怖的真相从浓雾里破出。那个病人的本我意识似乎在急剧地反抗,这让他脸色泛出痛苦的苍白,身子也在微微打摆。贺予幽镜般的眼睛里映出他挣扎的样子。他离病人很近,病人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过了几秒,又或许十几秒,那个男人抬起手,似乎在与那无形力量的撕扯中终落了下风。他的眼神涣散了,抬手——竟真的狠掐住了自己的脖子!!贺予吃了一惊,他在对方真的快把自己给掐死前回过神来的,立刻喊住他——“停下。你停下!”男人这才脱力般垂下了手,高大魁梧的身躯就像进过了高温熔炉似的,一瘫在地,几乎要化为泥浆。贺予就是在那之后,发现自己只要给精神病人嗅及自己的血气,再以命令的口吻与之对话,对方就会无法控制自己,按着他的要求行事。而在成康病院内,他从谢清呈口中得知了这一能力,名为——血蛊。此时此刻,贺予目光不移地盯着谢清呈的脸。那种被血蛊所强迫,又想要竭力挣脱无形枷锁的样子……他太熟悉了。错不了。谢清呈他……他这次竟也同样受到了他血蛊的影响!!就像一道利剑斩开迷雾和黑暗。贺予的眼珠都闪着细微的,颤抖的光束。他慢慢地从地上起身,喃喃地:“……谢清呈,你……”令他更加确信的是,一向非常冷静的谢清呈,就连刚才那些荒唐场面都能强硬处之的谢清呈,竟在这一刻不敢与他的目光相触。而是忽然转身,铁青着脸大步朝门口走去。谢清呈的手已经搭在了门锁舌上,咔哒一声转开了锁。紧接着他就要拉开门出去。然而贺予在这时从他身后追上,砰地一声重新将那扇教室门重重合拢。他的一只手穿过谢清呈的脸侧抵摁在门上,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握住谢清呈的腰将他强制性地转过来面对着自己。没有错……没有错……贺予的瞳孔都微微收缩了——错不了的。谢清呈那么沉冷的一个人,这时候在他掌心下手心里握着的腰,竟然是在剧烈颤抖着的。那种颤抖就像面对着他的命令,失了控,却又不甘心,想要尽力挣脱蛛网的蝶。是想要逃脱血蛊命令的战栗……贺予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惊讶,震怒,愕然,兴奋,狂喜,大恸……一切水火不容的情绪竟在此时全部于他胸臆中泛滥成灾。“你……你是……”贺予看着那个被困在自己胸膛与教室门之间的男人。那个总是一丝不苟,严峻强悍的男人。他简直不敢置信地,声音都变了形:“你也是吗?”“……”“谢清呈,你难道也是吗?”一声比一声凶狠,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疯狂,一声比一声绝望。“你也是吗?!!”他的绝望来源于他不肯相信谢清呈也有精神上的问题,无论怎么样,谢清呈在他眼里总是一个非常坚强的人,一个非常能控制自己情绪和心态的人。他甚至还是个医生。如果这样的人都会在社会的催折下罹患精神疾病而旁人不知,那他还有什么理由认为疾病是可以被人心战胜的?那是能让谢清呈都兵败的魔鬼。贺予喘息着,猛地扯过谢清呈的头发,逼他看着自己。颤抖着光晕的杏眼,对上死水般的桃花眼。鼻尖几乎就点着鼻尖。谢清呈闻贺予身上的血腥闻得比之前任何一个被下血蛊的人都重,受到的影响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