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转过身来,缓缓蹙眉,专心为她想般作沉思状。实际上沈兰亭对送父皇什么礼物全没有过去那样上心,过去她是千方百计想要讨好父皇,生怕惹他不快,如今她的态度只有四个字,也就那样。实在不行她送样十分名贵的东西去以显孝心,没有人不喜欢宝贝。周寅仍在认真为她思索,长睫轻扇,显得有些苦恼,看得沈兰亭都不忍心为难她了,直想开口说“别想了,随便送送吧”。但又毕竟是她先提出让周寅帮忙的,不好这么轻佻,于是狡黠地在房中扫视后目光一定,双手交叠在盒子上而后下巴放上去道:“阿寅。”周寅抬眸:“嗯?”沈兰亭抽出手指指那一排灯问:“阿寅,你说我送父皇一盏你那种长明灯怎么样?祝他万寿无疆。”听起来实在是敷衍极了。周寅神色微妙,慢吞吞道:“那个太简陋了,送予陛下好像不太妥当。”沈兰亭也不过随便一问,讪讪笑笑:“我随便说说。”周寅点点头,莞尔一笑:“何况陛下健在……”沈兰亭倒抽一口凉气,捂着耳朵不敢再听下去,求饶道:“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太可怕了!”她要真送这个去父皇知道寓意后只怕要气得当场斩了她。同周寅说了些闲话,沈兰亭才想起此次前来的主要目标除了取慕虎馆送来的钱,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提醒周寅。“对了阿寅,三……”沈兰亭说了个‘三’字立刻改口,亲哥咳一声道,“我得了个小道消息,父皇将要过五十寿诞,因是整数寿数,又为了彰显仁善,要大赦天下。”这声“三”实在很微妙,是沈兰亭刻意为之。她是个嘴巴很严的人,不想泄露的信息是半分不会从她口中说出,这一个三字已经足够说明信息来源是谁。三皇子沈兰息。沈兰亭在心中默默感叹,她已经努力为三皇兄找存在感了,二人不成真怪不得她。周寅附和地做出赞许的敬佩神色:“陛下真是宅心仁厚。”像是没留意她说的那个三字。沈兰亭摆摆手:“那个不重要,你想啊,连牢房里那些囚犯都会被放出来,那关在父皇那里的,自然也要放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言语太直接刺激到周寅。周寅一怔,像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沈兰亭说的是什么意思,一下子白了脸,颤颤吐出两个字:“崔骜?”沈兰亭艰难点头安慰道:“不过你放心,关了这么久了他也该有些长进,总不至于在我父皇身边没有半分进步。何况玉钩宫也不是吃素的,有禁卫军巡逻,出去散学路上要小心些,也没有其它要注意的。阿寅,你安心。”周寅看上去不安极了,却又为着让沈兰亭别担心最终轻轻点头,看上去很是失魂落魄。沈兰亭轻轻叹息:“别怕,戚杏会保护我们的。”戚杏:?周寅因知道此事后一直伤怀,总是心不在焉,连手中佛经也看不下去,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模样。沈兰亭瞧着心生愧疚,但此事她又不能不说,总要周寅早做打算得好。万一哪天散学路上突然冒出来个崔骜,岂不是更加吓人?周寅强作欢颜安抚沈兰亭几句,看上去更让人担心了。她推说自己想静一静将沈兰亭送走,自个儿将门窗一关端坐在房中不见半分怯色,眼睫忽闪间一道接一道计策自脑中涌出。不是如何躲避崔骜的计策,是如何将他的价值发挥到最大限度的计策。她哪里会怕崔骜呢?明明是崔骜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受她掌控。她看上去是弱势,但甚至连崔骜自己也没有发现在这段关系中她才是绝对的掌控者。哪怕发疯他也是为她而疯。周寅对着镜子里绽放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她该开心的,开心的时候最适合这个笑容。只是周寅先遇到的不是崔骜,而是沈兰息。四月时节,常有柳絮因风而起,洋洋洒洒,看上去喜人却又恼人得紧。一个不慎,袖笼领褖便会黏满白毛。这还不算什么,若在路上说笑,飞入鼻中口中的也不少见。周寅是很清静的人。这份儿清静不仅在于她爱独来独往,更是因为她行在路上柳絮并不怎么往她身上黏,一日下来也不见她身上有什么白毛,很叫其他女孩子们羡慕。她们也研究不出是什么缘故,周寅却想应当是万物有灵。她向来使动物畏惧,草木大约也是怕她的,不敢接近。越到暮春,柳絮飘得越让人心烦。自躬行楼下来,便是扑面而来的团团柳絮。沈兰珏作为一国太子近日忙碌极了,去过太苑又要到前朝去,跟在重臣身边看如何处理事宜一并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