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蕴眉头轻挑,没有还嘴。沈兰亭则道:“咱们每个人都说了,夫子要气也是气所有人,可不会挑挑拣拣着气,所以谁也别想私自将过失都揽去。”谈漪漪赞成:“就是,有责任咱们一起担,谁都不要一个人担责。何况不是有个词儿叫‘法不责众’,咱们一块儿,总比一个人受罚要罚得轻些。”戚杏赞成点头并道:“何况我倒也赞成阿寅的话,夫子不见得是生气了。换作是我,我就不生气的。”她以己度人,眼界开阔。许清如略瞪了眼:“他都跑了!”沈兰亭听着痛苦地皱皱眉,用手在眉上搭了个棚,深以为魏夫子去找她父皇告状去了。她已经在心中措起辞来父皇若来兴师问罪自己该怎么回答。到底大家是她点入宫中来,她要为大家负责。说实在的她如今对于失去父皇宠爱一事并不再像从前那样患得患失,不因为别的,因她如今家底儿丰厚,腰杆子自然硬。过去她当公主的钱当然不少,足够她一生富贵荣华,但这一切都太虚幻。荣华富贵是她父皇给她的,看似在她手中,但随时可能被收回。一但父皇不再宠爱她,她便会顿时失去所有倚仗,没有权力,没有金钱。但现在不同了。她调香时无意研究出的水银与能将自放大缩小的镜片竟有大用处,正巧周寅与慕虎馆的神医相熟,她在周寅牵头,以及许清如与谈漪漪的共同帮助下与慕虎馆达成协议,慕虎馆每卖出一份此二者制品她便能收到二成利润。积少成多,这已经是一笔很可观的财富,虽然不能与父皇的赏赐相提并论,但却是她依靠自己所得,且可以牢牢掌握在手中,还会一日日增多的底气。所以哪怕是与夫子针锋相对她也并不是很怕,何况她认为值得。虽然旁人可能会以为如此抠字眼是刻意与夫子作对,可是不该退让。一旦习以为常便有千千万万个“应该”,就像每个平常的事情那样。要寸步不让。春晖堂中气氛颇压抑,魏夫子久久未回。谈漪漪无心再看什么文不文章,胡思乱想:“夫子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回来?该不会是被气坏了,自尽了吧?”沈兰亭倒抽一口凉气:“不至于吧?这样刚烈?”周寅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轻轻掩口,满脸慌张:“我们出去找一找夫子吗?万一他真有不测……”林诗蕴知她心善,为了使她安心,也看夫子太久未归怕他一时半会儿钻牛角尖真寻短见,于是答应:“去找一找吧。但是我不后悔我那么说。”许清如轻飘飘开口,仿佛不是接的她的话一样:“我也愿意去找,也不后悔这么说。夫子若因为这个气着,是他心眼儿太小。本就没有什么应该一说,是他用词不对。”戚杏直接用行动表明态度,毅然自桌前站起,将笔轻悄悄一掷,毫笔不偏不倚地挂在笔架上。女孩子们纷纷站起,一道往门外去。正巧,魏夫子与助教向内走。下意识的反应不能骗人,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示出十分惊讶的样子,小声叫了一句:“夫子。”魏夫子将眉一皱,如皮皱的红薯,没好气道:“都杵在这做什么?学不上了?书不念了?”沈兰亭听出他语气中的不予计较之意,灵动地眨眨眼,笑嘻嘻道:“我们看您半晌没回来,担心您呢,这都想着出去找您了。”魏夫子冷哼:“巧言令色!还不让路!”女孩子们顿时左右让出条路容魏夫子通过,一面低下头去悄悄交换眼色,感觉夫子像是生气,又不像太过生气,至少还肯理人,说明问题不是很大。魏夫子入内,女孩子们也跟在其后各自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好。只见魏夫子站定,面色隐隐有些不自然。他咳嗽一声,才开口道:“继续上课。”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忽略方才的矛盾,当作一切都未发生过。女孩们有些一拳打进棉花里的茫然。虽然她们浅浅松了口气,毕竟夫子没有出什么意外,且看上去也不像同谁告了状,她们该为这样的结果而庆幸,但总不自在。这件事不该被囫囵过去。尽管这么说或许有蹬鼻子上脸之嫌。明明夫子都不计较了,她们也该将此事揭过,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然而,然而。魏夫子讲起课来还是十分专业,没受任何情绪影响,以前三名的文章为范本教起如何作文章。为了胜过他们,春晖堂的女孩们也暂时放下心中芥蒂,专心听起课来,并在纸上记录。她们完全接受得了自己暂时不如人,但不能接受一个应该将一辈子前途断定。现在不及并不意味着以后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