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周女郎的名声也与故去的太子和现今的新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男女之事往往最引人遐思,更何况三人间的爱恨情仇更是包含了伦理纲常、皇家秘辛等等色彩,愈发叫人浮想联翩。只不过事情当中处于最弱势的周女郎原本该被冠以“祸国妖姬”等称呼,毕竟遇事不决怪女人已经成了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推诿利器,但这会儿她非但没有被人怪罪,反而成了其中的受害者,只因为她脖子上那道盘旋的伤痕。任何人看到那一圈狰狞的痕迹都不会怀疑她对先太子的心意。她既然是“守得住”的人,人们都该赞扬她这样忠贞不渝的高尚情操才是。因陛下大殿之上金口玉言要立周寅为后的事,不少人家的主母都采用夫人交际,去谢家坐坐略探究竟。谢家也不好闭门谢客,将人通通赶走未免太失礼数且不知好歹。而旁人一来做客,都是张口要见见周寅的。一见周寅,就见到她白皙纤长脖颈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了。她的“守节”在谈漪漪等人的有心运作之下传扬开来。于是故事便成了先太子妃周女郎与先太子情深似海,可惜上天不容人,叫先太子英年早逝。而先太子妃不肯独活追随而去,却被人救下。二人一阴一阳,阴阳两隔。新帝在其中则扮演的是求之不得的角色。周女郎曾在宫中为晋陵公主伴读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而过去的太子与如今的新帝都曾在太苑求学,三人说是同窗也不为过。人们便猜测先太子与先太子妃大约是在共同求学之时便已生情愫,而新帝大约当时对周女郎也是有情,可惜周女郎与太子已经情投意合……后来太子成了先太子,三皇子成了新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新帝坐拥天下,于是也想满足自己的遗憾,是以要让先太子妃来做他的皇后。总之说来说去是新帝巧取豪夺,视伦理纲常于不顾。而先太子妃周女郎已经以死明志过,可惜一个小小女郎话语权低微无可奈何。皇上要她如何,她哪有反对的权力?千不好万不好都是新帝不好。风言风语传得轰轰烈烈,皇上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态度,无论是愤怒还是其它。他甚至不曾叫人去对传言加以管束,任由其愈演愈烈。这是沈兰息乐见的,只要旁人对周寅的恶意不要那么大,他无所谓背负什么样的骂名。二十七天一晃而过,新帝丧期已满,登基大典正式举行。过了这道程序,沈兰息算是正式登基。事实上他本就已经是皇帝,现今是过了明路更加名正言顺。除去立后之事,沈兰息这个皇上做得还算稳重。他虽未受过正统的皇帝教育,但国家大事有重臣辅佐商议后决断,小事他按照父皇朱批磕磕绊绊地依葫芦画瓢,虽然他的想法算不得什么上佳决策,也勉强算是个不功不过的守成之君。唯一叫人头疼的还是立后之事。皇上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大在意,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好说话。但唯独在立后之事上,他铁了心地要立周寅为后,堪称我行我素。但凡换个人大臣们说不定也就囫囵同意了,偏偏这人选换不了。立后与改元建新都要到来年开始,有足足一年时间供君臣拉锯战。皇上态度坚决,已经叫宫中尚服局去谢家为周寅量体裁衣做凤袍了。大臣们则不忘苦口婆心地进行劝说,试图改变皇上的想法。但时间久了,臣子们的嘴皮子都磨薄了,不见皇上有任何变化。于是众臣又发现皇上另一样可能成为昏君的潜能,即他根本听不进劝。臣子们不敢逼皇上太紧,因他们还不知道皇上的底线究竟为何,生怕逼得过甚皇上大怒自己遭殃。一方面行不通,大臣们决定从另一方面入手,也就是周寅那里。戚太傅亲自上门拜见。在见到周寅以前,戚太傅的确有不少想法,能叫大雍两任继承人都魂牵梦萦的女郎一定不会是个简单的人。但这些揣测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便都消失不见了。有这样一张风露清愁的脸,她根本不需要什么心机手段。戚太傅自问已经到了不会为皮相所困的年纪,但在看到她时还是不免理解皇上的执着是为何。理解是一方面,但是有先太子妃这个身份在,周寅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为皇后。戚太傅想清来意,同周寅叙话:“周女郎。”周寅侍立一旁,素手烹了茶来。她眉目间藏着寂寂愁绪,显示出寥落惆怅的意味来。立后之事应当也给她带来了很大困扰,她看上去郁郁寡欢,完全没有将要成为皇后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