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只需守孝二十七天而非二十七个月,二十七天后便能行登基大典,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帝。沈兰息作为没有妻妾便登基的帝王,后宫之事成了大臣们最关心的事情。他本就体弱,天生有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雍皇族便绝后了。当务之急是新帝一定要尽快留下自己的后代,这样才能让人安心。早朝之上,大臣们同气连枝,试着向新帝提及此事。新帝与大臣们尚在磨合期,还未能找出最合适的相处之道,关系十分微妙。大雍如今只剩下这么一个皇帝,只要他不是十分过分,别朝着作死的大路上一往无前,大臣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让了。他们也不指望他能做一个什么样的明君,不做昏君就很好。但同时沈兰息作为什么经验都没有的皇帝,大臣们又试图掌控他。毕竟如果皇上向臣子低头,大臣们的地位上升……为人臣子,哪一个没有野心?受传统思想影响,他们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取而代之的事,但能够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何乐而不为呢?沈兰息闻群臣提及婚配之事,向来不大发表意见的他终于动了动唇。众臣见他罕见地有话要说,纷纷垂首静听。沈兰息淡淡道:“孤心中已有皇后人选,诸位不必着急。”大臣们反倒纳罕,心道这新帝平日里看起来不近女色极了,真是很让人担心他在寺庙中长大也长成了和尚,这会儿竟说他心中已有人选,实在叫人意外之余也……更加担心了。担心他看中的究竟是哪家女郎。群臣相视一眼,礼部出面问询:“不知陛下看中的是哪家女郎?”看在场重臣皆是一脸茫然,看来并不是他们中的哪一家。既然不是高门贵女,那便是出身不大尊贵的?倒也无妨。谢大人忽然头皮一麻,感到大事不妙,将头埋得更低。只听陛下开尊口道:“谢都水使者家的周女郎。”臣子们一愣,先去反应这个“谢”和“周”的姓氏关系去了,什么谢都水使者家的周女郎?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低声叫了一句:“这不是……”后面的话没敢说全,实在是太令人惊愕。“陛下看中的,是先太子妃。”有大臣唯恐天下不乱地揭晓答案。殿中登时响起一片片倒抽凉气声,可见人人讶然,怎么也没想到当今陛下看中的是这一位,简直让每个人想要抱头尖叫。为什么会是她?!“陛下,此事不妥!”戚太傅率先下跪,请求皇上收回成命。太傅这一跪,其他大臣便是不想跪也得跟着下跪,总不能太傅还跪着,他们还傻愣愣地站着。谢大人也跟着跪在其中,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目光,低头装死。他刚刚便意识到陛下可能要说什么,这会儿只不过是意料之中。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就这么大庭广众地提出要立周寅为后,他实在是很不怕被人反对。“嗯。”沈兰息看着众人跪下也并没有太大感触的样子,任由其跪着。他这么一应声便显示出他不是不知道此举不妥,只是知道了依旧要这么做。大臣们见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便是心颤,这样冷硬的性格,简直是昏君的先兆。“有何不妥?”沈兰息想了想重新问道。这下不用戚太傅答,自有人回答:“周女郎是先太子妃……”后面倒是不好意思说得更细一些了,是先太子妃,虽未行礼,那也是未过门的先太子妃,是陛下过世大皇兄未过门的妻子,陛下怎么能娶她呢?“未行大礼,如何算得上先太子妃?”沈兰息冷冷反驳,所言也有道理。“这……”群臣一时被他问住。倒有人反应得快,接话道:“到底也是先皇指过婚的。”众臣顿时如同找到论点一样,依此劝说起皇上来。此事未免太不成体统,哪有皇上要立先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为后的道理?“是啊陛下,断没有此理啊。”“您如此,要先太子与先皇在天之灵如何看待?”“还请您三思啊陛下。”……沈兰息听着下方诸人纷纷劝阻,垂眸不语。他没流露出什么愤怒之色叫停众人,但也没有松口,只是任人在下方发表意见。文武百官劝得有些口干,仍不见陛下有何表示,声音渐渐小了。沈兰息只是一直在思索怎么说才能不连累周寅被骂,谁有意见冲着他来就好。他思索半晌,总算是想出一句大约不会连累周寅的话:“先皇如何,是先皇之事。如今孤是皇帝,孤说话没用么?”众人默默在心中倒抽一口凉气,谁敢说皇上说话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