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不上许多,牺牲任何都是为了先抓住那人。他死前抓住那人才有用,不然待他死了,大雍一乱,谁知道那人会不会金蝉脱壳离开或是再度蛰伏,沈兰珏要再抓他简直是难如登天。今日殿中所有人虽为免打草惊蛇并不曾被限制行动,但是每个人都受到禁卫军暗中的严加盯梢。一旦任何人有异动,便会被立刻捉拿。皇上铤而走险,他不确定在这些宫人们与太医们中是否有戎狄内奸的眼线,但这些人只要有一个敢向外传递消息的,便会被人立刻抓捕,而后顺藤摸瓜找到其背后之人。这是他皇上的第二项计划是有些发疯的成分在其中的,因为如果抓不到那人,大雍高层的一切决策尽在戎狄眼中,被戎狄吞并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人必须要抓到。而他的第二项计划是提前自己的死期,这里的死期自然不是他真正的死期。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死期已定,皇上提前的死期是提前对外公布他已经死了。但他实际上是没死的。之所以这么做,就是要打乱敌方阵脚。这样精细质量的药物想来他哪一日死对方都能推测得到,但他偏偏先死一步,多少会让对方感到慌乱。一旦慌乱,便会露出破绽。皇上的意思是只提前在宫中传遍他的死讯,却并不正式宣告。戎狄奸细自然会着急打探他之死究竟是真是假,届时前来打探着无论有意无意,皆格杀勿论!怀着这样的心思面对死亡,皇上反而坦然了。倒是沈兰珏对此深受打击,很不能接受父皇将死这回事。但在皇上的严加命令下他还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此事,必须将心事掩埋进心中不让任何人看出,实在让人发疯。皇上的死期越来越近,沈兰珏的婚期也越来越近。悲观如他,完全不认为他与阿寅能够如期成亲,但心中总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渺茫希望。如果错过这次,他父皇一旦真的驾崩,便是国丧,至少三年他才能再娶阿寅了。诚然因为父皇大限将至,他如今也的的确确没什么成亲的心思。但宫中仍旧一无所知地准备着,阿寅也一无所知地期待,他却又不能辜负他们。在多重打击之下,沈兰珏深沉许多。他什么也不能向外说,连阿寅也不能说。但没关系,他不说自然有鹿鸣为他说,周寅还是什么都知道的。而那日太极殿中是有司月的内应在的,纵然内应听了消息,却并没有去联系司月。不是他沉得住气,知道有人盯梢。而是司月之前已经预料过类似这种事情的发生,并提前说过这种事情的对策。一旦皇上有所察觉,无论什么情报,全压在手上,不必发出,隐匿身份最为优先。是以太极殿中的内应就这么沉得住气,无论有没有禁卫军暗中盯梢,都不做任何传递,真和洒扫的普通宫人无异。十天半个月过去了如是,一个月过去了亦如是。盯着所有宫人与太医们的禁卫军任何风吹草动都不放过却依旧是一无所获。这个结果在皇上的预期之中,那人定然十分谨慎,不然也不能在宫中隐匿这么多年不被发现。一计不成,还有第二计。皇上大限将至,将沈兰珏召到床前说话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只不过他并不是在交代后事,而是在向他安排第二个计划的执行步骤。沈兰珏垂首立在床前恭听,越听唇抿得越紧。“你可记住了?记住就下去办吧。”皇上如今说话都很费劲,长篇大论下来需要气喘吁吁。他虽然接受了鹿鸣的施针不会感到疼痛,但身体的虚弱却无从弥补。沈兰珏听着父皇的吩咐心中震撼,同时意识到他父皇抓住戎狄奸细的决心。他向来不会忤逆父皇,此时自然也不会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只是让他亲自在宫中散布父皇的死讯,对他来说还是太残忍了。他沉默半晌,千言万语最后化作不言:“是。”皇上疲惫地闭上眼,并没有感受到他的复杂情绪,艰难地说了句:“没事就退下,安排下去吧。”“是。”沈兰珏看了眼床上躺着的,虚弱无比的父皇,一颗心像泡在酸水中一样不是滋味。沈兰珏从皇上的寝宫之中退出,目光一凛,便开始雷厉风行地吩咐起禁卫军行事。无论是混入后宫的女禁卫军们还是明面上的男禁卫军们开始不着痕迹地在宫中散播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