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军费养着的将士莫不是酒囊饭袋?皇上咬牙切齿,再联想到崔骜在这个关口回来,难免不迁怒于他!崔骜听得边关爆发战事一事便是一恍惚,紧接着战报如雪般纷纷递来,全是败绩。他这次不走也要走了。在边关多年浴血奋战他也萌生了守护大雍的荣誉感,但他却在大雍最需要守护时因为儿女情长缺席……崔骜连夜离京。这个节骨眼上他实在做不出等皇上答应他与周寅的婚事后再离开这件事。他被时代同化,已经成了大雍的一部分。他自小被皇上灌输他是大雍未来的将军,要为他卖命,要保家卫国,这时候效果便显示出来了。他心中沉甸甸,既悔又怒,恨不能放声大喊发泄自己一腔愤懑。他恨戎狄不为人,恨皇上答应他却做不到,恨自己如今娶不得阿寅,恨两相兼顾却无一周全。他血脉中的急躁迅速上涌,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疯病似乎又有发作的征兆。他是要走,但就这么走了他又极不甘心。所以在离开京城之前他要不顾皇上命令去谢家一趟。崔骜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去谢家还能做些什么,他甚至只能悄悄地去,不能惊动谢家众人。为周寅带来不方便是一方面,他怕惊动谢家人让谢家人更加不赞同他与周寅的婚事。可自己独闯周寅又不喜欢……哪怕到了这个份儿上,崔骜依旧不想做她不喜欢的事。自从她说过她不喜欢他偷偷寻她,他便再没有这么做过。思索再三,崔骜决定只去看她一眼。只远远地见了她他便能心中平静,就能放心离开。他之所以不见她也是因为他不敢见周寅。在周寅心中他一直是个英雄,可他却从边关跑回来然后战事爆发。固然他在边关也或许守不住颓势,但他依旧惭愧。现在阿寅会如何看他?崔骜不敢想。门内,周寅穿着常服在桌案前抄写经书。妙华坐在炭盆前剥炒熟的栗子,房中弥漫着一股栗子香。“女郎,晚上就少抄些经吧,对眼睛不好。”她一面剥栗子一边道。崔骜见周寅埋头抄经也心疼,在心中默默赞同起妙华的话,只盼着周寅能以身体为重。周寅专心写好一个字后才抬头回应:“没多少字了,很快的。”妙华叹气:“女郎方才就是这么说的。”周寅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笔下不停。妙华继续道:“女郎真是心善,在这里为边关枉死的百姓与将士们抄经,好让他们能走得顺遂。”崔骜听到这句耳鸣了一下,几乎再听不进去下面的话。他心中的惭愧与自责几乎溢满,更不敢与周寅面对面了。她如今又是如何看待他的呢?“我这不算什么的,如今边关的将士与百姓才在水深火热之中。”她语气低低,轻叹。妙华便道:“崔小将军真是,这时候回来……若让有心人知道他是为了女郎回来,再加以勾描,岂不是要传出女郎是祸水的传言来?总之如今崔小将军招了不少人恨呢。”崔骜满背冰凉,习武之人强身健体,他多久没感受过冷了,这会儿却觉着一股透心凉。他害了周寅,他害了大雍百姓!周寅难得动怒似的将笔一放,语气罕见地带了严厉:“崔小将军是英雄,不是罪人。”她这话竟带上了些单纯的固执。“戎狄突然开战,他岂能预料?若是他知道此事,岂不是又要怪他通敌叛国。边关打了败仗,将罪责都推到临时回京的他身上,太欺负人了。一个崔骜若能改变整个边关的战局,他不是英雄,是神仙。在整个战场人,一个人无足轻重。何况边关败得这样快,怕是情况复杂。”周寅轻声为崔骜辩解。门外,崔骜静立,月光落满头。月色下,他眼眶泛红,有泪光在眼中闪烁。百姓们本来就已经很苦,战争给所有苦难又加了一层,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无论施加的这层苦难像稻草一样轻,还是像秤砣一样沉重,都足以将人活活压垮。明明是一日日要接近年关,但即使是在京城,也没有丝毫要过年的气息。京城的流民愈来愈多,天也是灰扑扑的。边关的战报终于不是像一开始一泻千里那样战败,形势堪堪稳定下来。但这样的稳定并没有让人有多喜悦,稳定的缘由在于戎狄那边不想打了,并非双方打了个平局。而戎狄现在不想动手是因为他们连占三城,需要稳定下来才能将城池彻底收入囊中。急于求成反而容易出岔子,这样稳扎稳打才让大雍心惊。大雍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受过此等丧城之辱,朝堂上群情激愤,誓要收回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