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凄惨了。哪怕是始作俑者王栩,胃中也不由得翻搅一阵,下意识将眼挪开,手上还余着王雎的半拉袖子。他后悔在周寅面前揭开王雎此时此刻的狼狈,她定然会被吓到,甚至因此而做噩梦。便是他也觉得恶心极了。王雎大抵是最后一层心理防线被突破。他本就是在受罪,没有痛昏过去也是因为不想叫别人瞧见他的窘迫从而硬生生撑着一口气在。既然叫别人看见了他一直藏着的手,他便没必要再撑着什么。因此他甚至带着些逃避似的昏倒过去,王栩下意识伸出手去将人接住,很快冷静下来吩咐人道:“大郎君身体不适,扶他回房休息。”他面上没了笑容,与如今往常一样,终于不再让人觉得反常。不了解他的只当他是被兄长身上发生的突如其来的惨案吓到才失了笑容,这的确是件不幸的事。王大人与王夫人显然还没能接受这件不幸的事,看上去浑浑噩噩恍恍惚惚,还没能也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面对宾客。这于是更体现出王栩的优秀来。他看上去虽然因此事而变了神色,但依旧有着统筹定夺的大局观,不忘兼顾宾客,向宾客赔礼道歉后另送想离开之人离开。席上的所有煎肉都被裁撤下去,未吃饱的可以留在此处继续用饭。不过自然没谁能继续安心坐在这里用饭,但离开的人也没有多少。大部分人还是记挂着王雎的伤势,也都不愿做个被人戳着脊梁骨说漠然的人,于是都还留在王家,好歹等郎中看过王大郎君的伤势再说。王大郎君伤得的确不轻,虽然看着只是手上有伤,但伤势如此严重,怎么看都像是会有性命之危的。说来也让人唏嘘,今日本该是王雎的生辰的,却出了这档子事,喜事变坏事,实在让人不禁扼腕叹一句流年不利。王雎被抬入房中休息,王夫人陪侍去了。她受到重大打击,很难再与宾客寒暄,索性避而不见。王雎等王家人暂时从厅堂之中离开,堂中这才重新恢复声响,窃窃私语响起。女孩子们自然也都没离开,还在堂中等着下文儿。桌上的席面被裁撤下来,重新换了热食。女孩们摩了热茶在掌心,半点儿不愿碰桌上食物,也实实在在是没胃口。“王雎的手……”谈漪漪最先开口,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怎么会弄成这样。”戚杏与林诗蕴看上去最为淡定,前者属于艺高人胆大,后者则是见了什么都很淡定。许清如带着叹息道:“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整盆的炭全落在王雎的手上,当时都冒烟儿了。”她因文采出众,描述得也格外绘声绘色,让人身临其境。谈漪漪搓搓胳膊,只是想想便觉得格外毛骨悚然。一盆热炭浇在手上的确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她听了害怕,又不肯说是自己害怕,于是道:“好了好了,快别说了,看把阿寅吓的。”她们便看向周寅,见她形容可怜。本就巴掌大小的脸越发显得苍白无比,连唇也没了血色,乍一看不知道还以为伤的是她,病的是她。吓着了。“阿寅。”离周寅最近的谈漪漪牵着她的手摇了摇,颇为担忧。周寅慢悠悠地抬起眼来,似乎终于回过了神来,下意识垂眼看向自己右手。这个举动实在叫人伤怀,她显然是推己及人,因为强大的共情能力而想到了王雎此时此刻应当右手疼痛难忍,这才看向自己的手。女孩子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好,因为王雎如今的境况显然十分糟糕,怎么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戚杏蓦然抬眼,众人随之看去,只见太子沈兰珏、三皇子沈兰息以及王子司月一齐向这里来。女孩们相视一眼,扶着桌子似欲起身。沈兰珏遥遥摇了头,近了才低声道:“今日不必多礼,我本就是以同窗身份前来,倒是没想到目睹此事。”他说着看了周寅一眼,目光中包含着诸多担忧。他既然不需要行礼,自然没有人会殷勤地张罗着要主动向他行礼,是以女孩子们略向他点点头,倒当真没有动。沈兰珏也是发自内心地不需她们行礼而不是只客气两句。他很亲民地自寻了附近的位置坐下,同时也遇到了同样的宽慰难题。即王雎地伤势让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沈兰息与司月同样坐下,相较于太子还略做遮掩,沈兰息则毫不掩饰地担忧望向周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而周寅这次甚至无法勉强地向人笑笑来表示她没有那么糟糕。她像被一条细细的丝线悬扯着,正在摇摇欲坠,随时随地都有丝线断裂整个人从高处摔下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