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算好的,起码他是被人撞了。倒霉的是王雎。一盆炭火不偏不倚地浇在他右手上,这下不用煎肉,桌上也散发出肉熟了的香味儿。“啊——”王雎痛叫一声,跳起来将手上的炭火甩开。席上众人一时间被他甩飞的炭火吓到,纷纷从椅子上连滚带爬地逃到一旁,一片人仰马翻。惨叫声使所有人瞩目,众人都恍惚起来,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完全没想到好端端一场生辰宴成了这样。“雎儿!”还是王大人身为父亲最先反应过来。方才王雎甩落炭火时他父亲也担心炭将自己烧到,避让到好一边儿去。这会儿终于想起王雎的安危,也见炭火都已经被抖落在地上没有危险,于是急急忙忙到王雎身边来。王雎抱着右手面色惨白,哼哧个不停,需要紧咬着唇来将痛呼声压抑住。小厮呆坐在一旁瑟瑟发抖,后知后觉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认错:“奴才错了,奴才知错!”这时候说什么错不错的也都迟了。人群终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对王雎嘘寒问暖起来。那股肉香味儿现在还在人鼻端残留,方才那一盆炭是如何浇在王雎右手上众人还印象深刻。有眼尖的人看到滚烫的炭落在王雎手上以后产生的反应,实在是叫人感到触目惊心,不敢再看。什么伤势最严重难耐?在外伤上来说无疑是烧伤。王栩一瘸一拐地赶来,声嘶力竭地对一旁下人们道:“请郎中!快去请郎中!”他这样真真切切的反应在人看来的确是兄弟情深的体现。人们只想着这兄弟二人平日里不显亲密,倒没想到关键时刻却是如此情深。王大人与王夫人失了分寸,此时此刻看着王雎抱手闷哼,不免着急上火,又感觉是天塌了一样,反倒叫王雎取得话语权。下人们慌不择路地出去请郎中去了。女孩子们震惊地从席上起身,向主桌去。没想到王家生辰宴上竟然真的产生大事件!室中人熙熙攘攘,偏偏满室无声,一片寂寂,只有断断续续的闷哼声将死水一样的气氛打破,听得人揪心不已。女孩子们这时候已经在戚杏地开路之下稳稳占据人群最前端的位置,同情又震惊地瞧着地上捂手痛呼的王雎。只不过谁也没有瞧清楚王雎的手,他在受伤以后便瑟瑟发抖地将手藏在衣袖之下,不叫任何人看见他伤成什么样,连他自己或许也没有看清,又或者是不愿面对。王栩拖着一条腿到兄长跟前,一只手抓住他被炭火砸出黑洞的衣袖要往上撩起道:“大哥,你……当心衣袖与伤口黏连,届时更难医治。”他满面痛色,似乎很为王雎蒙受大难而感到痛心。众人瞧见又忍不住是觉得王栩十分贴心,脑子灵活,为兄长考虑许多。只是可惜他坏了一条腿,不然王家由他继承,日后想必是能发扬光大的。坏了一条腿!一线灵光在所有人心头闪过,人们颇有些错愕地想王雎继承王家如今也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端要看王雎的手伤成什么样子。若是伤势严重,右手废了,二人岂不是又重新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不说废了,即便是伤得严重不能入目,那继承之事也要另说。手和脚,到底是哪样更为重要?王雎却并不领情,痛苦地缩着手不肯让王栩将袖子捋起。倒也不是他对王栩有所猜测,疼痛使然让他做不出任何思考,他只是本能地抗拒让别人看到他的手。他在余光中瞥见周寅的裙摆,更不愿将受伤的手拿出来,一定丑陋极了。王栩眸光深深,见他不愿展示,愈发要让他将伤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要阿寅看到他如今模样丑陋的手。他强硬地摁住王雎的手臂,要挽他袖子,还不忘装模作样地苦口婆心劝说:“兄长,你不要讳疾忌医啊。”王雎只有一只手能用,兼在疼痛之中,完全不是双手健全的王栩的对手,挣扎之下只听布帛嘶拉一声。衣袖碎成两截,其下血肉焦黑的一只右手绽露出来。满堂客皆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王雎伤重至此。他的手俨然如被烧焦的枯枝,被烧灼的地方是皮肉反卷的赭黑色,血肉模糊的地方则是艳红色,隐隐有未全干的血痂凝结其上。黑红在不明确的界限中糊成一团,房中已经开始有承受能力较弱的人干呕起来。周寅的手被人用力攥紧,她讶异看去,只见谈漪漪面如金纸,显然被王雎的惨状吓到。不只是她,目力所能见的所有人看到这一幕脸上都显示出一些不适来。即便是王大人与王夫人也纷纷下意识将目光挪开,很接受不了眼前一幕,即便王雎是他们的生身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