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这么粗。”福伯嗔了句,猛地反应过来吴十三的话,顿时停住脚步,惊道:“不会吧,王爷这么尊贵的人,怎么能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怎么不会,待会儿回观里问问夫人不就晓得了。”吴十三冷哼了声:“我看那老淫棍把你从道观支开,就是有预谋的,哼,我才不会叫我的朋友们受到伤害,哪怕拼了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一番话下来,福伯对这个年轻男人的印象比之前发生云恕雨之事时更好了,关切地叹道:“不论你出发点是什么,总之以后行事可不能这般暴戾鲁莽了,仔细招惹杀生之祸。”蓦地,福伯猛转身望向吴十三,仿佛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皱眉道:“你不是出去找孩子了么,怎地回来了?孩子她……”吴十三暗啐了口,可算说到正题了。他故作羞惭,低下头,支支吾吾了半天:“哎,我实在对不住夫人。”听见这句话,福伯心里便了然,叹了口气,拍了拍吴十三的手:“寻一个失踪了两三年的孩子,本就如大海捞针,你也尽力了,待会儿去观里,缓缓和姑娘说,我怕她伤心过度,一时间想不开。”“哎。”吴十三忙答应了,心里激动得很,他终于从黑夜走到了白天,能堂堂正正和玉珠见面了!这边。官道上空寂无人,朗月的光华撒在地上,犹如铺上了层洁白的糖霜。魏王一行人从兰因山下来,缓缓地朝洛阳方向走。崔锁儿双手捅进袖子里,紧跟在王爷身后,他时不时地观察主子的脸色,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暗中揣测:方才在林子里,那个杀手出手毒辣,将王府最精锐的一等侍卫打得落花流水,真是狠狠伤了王爷面子。估计王爷也是怕那杀手害了他性命,这才笑脸相待,甚至还送了王庄二十亩地。王爷嘛,人家可是天子胞弟,哪怕心里再痛恨,既承认输了一招,那也不好意思出尔反尔,追杀吴十三,那么,这个黑脸就由他这个内侍官来充当。“哼!”崔锁儿故作愤怒,踏着小碎步跑到魏王跟前,啐了口:“主子,那吴十三好生嚣张,杀了咱们的马、重伤了咱们的侍卫,他、他还骂老奴是蹲着撒尿的骟驴!”“那人家没说错,你本就蹲着撒尿嘛。”魏王嗤笑了声,双手背后,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王爷。”崔锁儿脸通红,轻跺了下脚,委屈道:“老奴还没吃过这么大一个瘪,便是那些个封疆大吏见了奴婢,不说恭敬,也会因畏惧您给老奴三分颜面呢。”魏王轻拂了下衣裳,笑着问:“那你想怎么着?”崔锁儿愤愤道:“他是极乐楼的钦犯,恐官差不是他对手,莫不如让无忧阁神不知鬼不觉地暗杀他。”魏王皱眉:“吴十三武功高强,若是硬拼,孤的无忧阁必定元气大伤。”崔锁儿眼珠如黑豆子般滴溜溜转,接着献策:“那让陈老二想法子除掉他,那小子最近和戚银环打得火热,俩人合谋弄塌了大房陈砚榕的砖窑,压死了六个伙计,陈砚榕那蠢货极力往下压事儿,可又舍不得多花银子,最近有个伙计的兄长写了状子告他,且有的闹呢,陈老二心计深沉,手段毒辣,必不愿看到有个俊俏男人纠缠他前妻,况且,也算是替主子您除了个情敌哩。”“你这老货。”魏王摇头笑笑,“你以为孤王是怕了吴十三,才步步退让?”崔锁儿忙道:“您怎会怕那种人,您可是勇冠三军、杀敌无数的大将军!”魏王叹了口气:“将军也有暮年的时候,吴十三,和我年轻时候很像,狂傲、谁都不服,这小子武艺卓绝,且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比戚银环要强百倍,如能为本王所用,那于将来大有裨益,漂亮女人多的是,袁玉珠得不到,去睡下个便是,可人才却是千金难求的。”“是,主子高瞻远瞩。”崔锁儿长了七窍玲珑心,忙点头哈腰道:“希望吴十三识相些,可别辜负了您惜才之心,主子您的胸襟就好比那烘炉,能将顽金钝铁给熔了,气度如同巨海长江,能容纳戚、吴、陈这样的横流污渎!”【注】听了这奉承的话,魏王哈哈大笑,骂了声滑头,阔步朝洛阳的方向行去,淡淡道:“传话下去,就说孤听闻陈砚榕砖窑死人之事很生气,他办差不力,尽给孤脸上抹黑,命他即日起专心处理那几个伙计的后事,至于行宫地砖这宗差事,就全权交给陈家老二罢。”朗月初升,夜色凄迷。兰因山下是一片树林,可山上却光秃秃的,只孤零零耸立着一个道观,远离了喧嚣的洛阳,这里显得极安静,又黑,脚踩到枯草枝发出的咯嘣声,都会让人感觉到突兀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