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同床共枕,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她们做侍女的,帮着清理事后的东西都是司空见惯,周濛反应怎的这样大?吵架拌嘴了?还是说……
若真是她猜的那样,那可不兴说啊!其实侯爷挺好的,要是那方面差点,其他方面能补不就行了,这头一样,侯爷他长得好啊。
她偷偷觑一眼周濛,她看起来浑身都是刺,索性都闭着眼睛不看镜子了。
荆白特意梳得很慢,比平时更有耐心,她的音色圆融而低沉,周濛平时很喜欢她这一把嗓子,喜欢听她说说笑话或者唱唱小曲,就拿出最平缓柔和地声音劝慰她。
“公主,恕奴婢直言,侯爷待公主,真是奴婢见过的年轻夫妇里最好的了。”
周濛眼皮子都不愿意抬一下。
荆白抿唇,更加确定是小夫妻夜里闹了脾气,耐心地开解。
“侯爷多好啊,现在哪家的王孙公子婚前房里没几个人,听说侯爷从前在北燕的镇北王府时就一直独居,来京城后,府里连个侍女都没有,更别说通房小妾了。”
在镇北王府独居的,那是元符本人,元致他早早订了婚,胡人民风开放,他可未必独居。至于后来到了京城,那就不说了,他想纳妾,也得有胆子去纳。
“侯爷也挺会疼人的,我们这些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咱们来了以后,这府里的吃穿用度怎么安排,全是公主您说了算,咱们把原本的厨子换了,饭菜口味大变,侯爷什么也没说,而且,他只要人在府里,日日都过来陪您用膳、过夜。侯爷份例里从南方运来的时令蔬果,都金贵着呢,全都紧着往您这里送,说出来不怕您笑话,这些日子您不吃的那些瓜果,把我们几个都快吃吐了……更别说咱们咏凉阁从上到下的裁衣、首饰、器具、月例等等等等,您不稀得管的这些琐事,都是侯爷在操心,最难得的是,我瞧着他都是按您的喜好,捡最好的添置,连我看了都说不出半个不好来……”
周濛还是没搭腔,可是眉间的褶皱似乎是平复了一点。
荆白笑了笑,“公主您啊,是做大事的人,觉得这些都是俗务,没什么好稀罕的,可是京城的高门大户里,女子都是这么过的,陛下的亲生女儿也不能例外。家家妻妾成群,可夫郎只有一个,争啊抢啊,为了一个金钗一篮瓜果斗得鸡飞狗跳,夫郎不在乎还嫌烦,掉个头说不定又养起了外室,再也没有哪家会像咱家侯爷这样好的。”
“行了,知道是他给你发的例银,尽说他的好话。”
周濛憋不住了,荆白一顿夸,显得她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她在民间长大,自己挣过吃饭钱,人间烟火是什么样,她比高门里的人更有体会。
她看起来不稀罕,可能因为她从来没觉得这些权力和财富属于自己,她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对洛阳城如林的高门来说,她是个闯入者,是来办事来搅局的,若办成了事,此身如何也不甚重要了,能留住一条小命已是万幸。
至于元致对她的这些琐碎的好意,她不能说毫无所觉,只是从搬进来第一晚就开始跟他怄气,实在没心思去念他的好。平心而论,为人夫,他是挺好的,可再好,他又不会是她的,他们注定只能短暂地做一场假夫妻,如他所言,婚事迟早作废,迟早分道扬镳,很多年后,他就是别人的好夫郎了。
她自己万一能活到老死,成了白发老妪,身边的人又会是谁呢?她笑了笑,又摇摇头,不敢想。
她皱皱鼻子对荆白说,“如果我啊,我真遇到你说的那种狗屁郎君,我是一天夫妻都跟他做不下去的。”
“做不下去又能如何,还能跑不成?”荆白玩笑。
周濛挑眉道,“对啊,就得跑啊,四海之大,我肯定能跑得让他一辈子都找不到我。”
荆白不相信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本事,却莫名觉得这样的想法虽然不切实际,也挺令人向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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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半个月,转眼就来到五月了,京城里迎来一件大事,太子班师回朝了。
这原本是一件天大的事,可是,不知是不是因为战事败了,大军回京时,什么阵仗都没有,可以说是灰溜溜地直接进驻了城郊的营地。
第二天太子上朝,下边人替他请功,战事虽败,但也不是寸功未建,比如安置了当地不愿留在叛军治下的百姓等等。不过,与其说是安置,不如说是抢掠。在那份请功表上,署名情愿的人都比往日少了大半。
与太子那边相对的,则是那回京后就满面红光的,裴述。
“小阿濛啊,两月未见,你怎的就嫁作人妇了!不好不好,好生伤你三郎的心啊!”
裴述在裴氏同族里排行第三,有时自称三郎。
那天他下了朝,回家换了身衣裳,居然就跑到了思北侯府,周濛作为女主人只能来到门口迎他,可他这坏坯,一下马就来劲,她只觉得自己最好从未认识过他。
她冷冷瞪他一眼,转身领着他往里走。可他一跨过门槛就把她拉住了,抬起她的双臂上下打量,像是经过短短两个多月,她会长高还是长胖了似的。
“注意点,在门口呢!”
她把衣袖赶紧抽回来,抬腿赶紧逃,又被裴述粘了上来,“这就不厚道了啊,你用完我就扔了是也不是?”
走了没几步,过了影壁她才堪堪将脚步停了,两人同时抬头,就见那穿着一身蓝白两色锦袍的男主人,就端立在五步之外,淡淡看着他……和他拉着她香袖一角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