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短短五秒钟之内,他就抬起了头站直了身子,没有刘海遮挡的眼睛带着些许惊讶,嘴里还叼着一根烟,就这么楞楞地与霍斯尉对视。可霍斯尉衣冠整齐,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绝对算不上冷漠,平静的语气好像他们只是分开了几个小时而已。司沛南从口袋里摸出了那盒烟,递给了他。霍斯尉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然后从里面抽出一根烟,也跟司沛南一样叼在了嘴里。随后他将烟盒递还给了司沛南,叼着烟说话声音依然很清晰,被风吹起,带到司沛南的耳边。他说:“硬富山春居,好烟。”“是的。”到现在为止,重逢四个半小时,见了两面。司沛南不知道现在霍斯尉为什么出来,也没有去问,同样,两个人谁都没有提起从前,霍斯尉也没有问他为什么斯南变成了司沛南。但平心而论,霍斯尉的平静让他心里很堵,像年久失修的旧水龙头被老师傅修好后又刻意将顶端的螺丝拧得极其严实,不让水流外泄半分的那种堵。“借火吗?”霍斯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火柴盒子,维多利亚时期的浮雕工艺,司沛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知道这是霍斯尉的火柴盒,这么多年的习惯,他还是没在改变。司沛南突然间意识到霍斯尉是邀请他一烟,落在身后的手轻慢地捏成了拳,看着男人认真又疲倦的熟悉眉眼,司沛南还是点了点头,离开了栏杆朝霍斯尉走了过去。一步、两步。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两步而已。“嗤——”火柴被刮燃了。霍斯尉一只手掩着火柴,一只手拿着火柴,叼着的烟往火星子四溅的地方拢了拢,司沛南发现他点烟时习惯性皱眉的习惯还是没有改。霍斯尉看他没有动作,把火苗往他那边凑了凑,于是司沛南也低下了头,烟尾贴近火柴顶端的燃烧的焰心,他闻到一股木头燃烧的味道,又闻到一股很淡的草木香水的味道,最后是浓烈的烟味。这是司沛南现在感受的气味。这样近的距离其实很适合观察人,尤其是观察一个阔别已久的人。但点烟这件事霍斯尉依旧做的很认真,他认真地看着燃烧的火苗,认真地看着烟尾被火苗燎,他也很认真的发现司沛南真的已经学会了抽烟。火苗的光在两人的脸上徘徊,微弱的热源在两人之间游走,映射出暧昧不清的暖光。只不过司沛南凑过去的时候,霍斯尉也还在点烟,两个人的头猝不及防轻轻撞在了一起,不疼,但司沛南还是快速地,低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霍斯尉吸了一口烟摇了摇头,他吞吐着的烟雾把他裹挟在一片白雾中,他说:“没关系。”作者有话说:我的ipad被冻得gang(狠吻、凶狠、暴戾林园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蝉鸣,跟挠人心窝子一样明明灭灭,忽闪忽闪。司沛南和霍斯尉一言不发,却又默契十足地靠在栏杆边上,白烟寥寥,猩红的烟火点点,两个人彼此沉默,沉默地只能听见后面断断续续的潺潺流水和断续的蝉鸣。烟还剩一小半,霍斯尉不甚在意地掸了掸烟灰,直视着前方:“这些年……”他的语气很微弱地断了断,然后又自然地续了下去:“你好吗?”司沛南的烟灰在霍斯尉开口的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往下坠落,落在黑色的西装长裤上留下灰色的痕迹,他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抿了抿唇:“我很好。”“嗯。”霍斯尉吸了一口烟,整个人很放松地靠在栏杆上,司沛南几乎能感受到在他身后的栏杆传来的身旁的承重力,两个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但霍斯尉没让这种沉默保持太久,等到他吞吐的白雾将自己笼罩他兀自笑了笑:“阿珠给我找了一个心理医生,我接受了治疗,现在已经能够稳定控制自己的情绪。”司沛南一愣,他能够感受到霍斯尉身上的变化,但他没想到是因为找了心理医生,他记得以前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有病。想到这里,司沛南又听到霍斯尉轻声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他,两个人四目相对。司沛南从他眼中只能看到平静与一种哀悼的情绪,他时隔多年重新凝望这双眼睛,仍然觉得有一种来自胸腔沉狠的悸动。“是不是觉得我之前一直不觉得自己有病,为什么又愿意接受治疗?”霍斯尉问他,脸下意识地往司沛南靠近,他们几乎鼻尖对着鼻尖,散发着相同而又不同的浓烈烟味。他没等司沛南回答,续说了下去:“因为我必须接受治疗,因为现实就在那里,你逃不掉,摆不脱。”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深深地看着司沛南,司沛南看着的那双眼睛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