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好像仍有些犹豫不决,连忙又道:“在下以回鹘可汗的名誉,等保证公主的安全。”听他这么说,落落此时再拒绝也有些不合适。贵族之间夜宴是十分寻常的事,回鹘人住的官邸也是在坊墙上开了小门的。她身为公主,即使坊门关闭也有宵禁腰牌可以自由出入。落落于是点了点头,“如此,烦请阁下引路罢。”那几个回鹘人是骑马来的,落落坐上马车,他们便骑马在前面引路,很快便到了使者下榻的官邸。官邸还算宽大,一应摆设也一向都是按照回鹘人的习惯布置的,估计李恒先前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因此官邸也早早就收拾好了,无需费心。这时官邸里灯火通明,一众回鹘人正在花厅里宴饮取乐。克萨也不叫人通报,便直接引着太和公主从外头走进来。落落一进门,当先便看见曷萨特勒正站在当中,手中握着一只酒盅,声音不大,却正好听在了她耳朵里,“也不知那位大唐的公主怎么样了……”“我还好,有劳二殿下记挂。”落落走进去,对着曷萨特勒屈身福了一礼。曷萨特勒怎么也想不到,心心念念的佳人就这样站在了眼前,他一时竟目瞪口呆,盯着落落,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样好像不太符合中原的礼数,连忙收回了目光,却又有些恋恋不舍地再次上下打量了她半天,“天啊,本殿是在做梦么,真的是你?”落落笑了笑,“是我。说起来,还要感谢克萨,方才救了我一命。”克萨跟在她后面走进来,用回鹘语同曷萨特勒说了几句话,曷萨特勒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再次打量着落落,“公主殿下可有受伤?”落落连忙微笑着回礼:“我无事,克萨他们来得及时。”曷萨特勒这才松了一口气,“无事就好。只是,”他顿了顿,“公主殿下出门,难道都不带随从的么?”落落有些尴尬:“平日出门也是带的,只是今日出来的匆忙,也就没去叫随从跟过来。”她平时就住太极宫,往大明宫去可以直接从宫里走,自然不用大张旗鼓地带上那么一堆随从。而今天又是心情有些烦闷,从大明宫直接出来的,所以随从都就在了太极宫里头,不曾跟来。曷萨特勒脸色沉了沉,带着些责备的语气脱口而出:“公主殿下怎可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安危,若是不小心再受一次伤害如何是好?”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一时最快说错了话。虽然那件事大明宫里已经下令封口,但曷萨特勒身为回鹘的王子,自然有他的情报渠道。而中原的女子,最是注重名节,这样的事,当着一众男子的面提起,确实是有些不太合适。落落也听出来了,果然脸色涨红,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克萨也知道这件事。当初他们的二王子探知太和公主出了事,心疼得要命,生怕太和公主像寻常女子一样想不开,寻了短见什么的,差点就不顾可汗的命令,想要只身潜往长安城来,克萨不愿违背主子的意愿,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好在后来听说太和公主慢慢的好起来了,他才放了心,没有继续忤逆汗王。克萨见气氛有些僵,连忙道:“公主殿下,我家殿下也是因为担心公主的安危,并没有别的意思。”落落沉默了片刻,点点头,“太和谢过王子殿下的关心。这一次,是太和疏忽了。”气氛暂时得以缓解,那曷萨特勒脸色却依旧不好,愤愤然道:“这中原的皇帝也太不靠谱了,竟然由着自己的女人在自家地盘上出事,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对于李恒来说,从小到大,他好像从未真正试图去好好保护过她。他对她的爱,或者喜好,给她带来的,好像从来都是伤害和为难。或许在他心里,落落足够坚强,足够聪慧,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她需要保护。即使是在她出事以后,他好像也并没有在她身边加派人手。落落解释道:“王子误会了,我是公主,是陛下的妹妹,并不是他的女人。”曷萨特勒把头用力地摇了摇,“不,曷萨特勒看得出来,你们的陛下是喜欢你的,绝不仅仅是兄妹之情。据曷萨特勒所知,公主同陛下也并不是亲兄妹吧?”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两个人相爱,是神的旨意,即使是亲兄妹,在我们回鹘人看来,也不算罪过。”落落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并没有同谁相爱,我已同太后娘娘说过,出家为女道士,此生带发修行……”原本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解释的话,但在曷萨特勒听来,却有些非同寻常的意义。他灰色的眸子似宝石一般亮晶晶的,上前一步,问道:“公主当真不爱陛下,也不打算嫁给中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