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吃一惊,准备站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太上皇的胳膊。这一碰不要紧,太上皇的胳膊忽然垂下来,一块腐肉竟然从他的衣袖里掉了出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太上皇的脑袋也忽然软软地歪过来,脸就在离她不到一尺的距离,几乎全黑的一张脸,呈现一种腐烂肿胀的可怕状态,眼泡凸出,黄黄黑黑的看不出哪是眼白哪是眼珠,鼻孔里有些什么不明液体流出来,十分吓人!“啊——”一声尖叫响彻大殿,如同一柄利剑,穿透尘积的寂静冷清,穿透空旷的兴庆殿,划入外面值守的老太监的耳膜。老太监一惊,瞌睡彻底被吓醒了,忙跳起来往偏殿跑。只见一个年轻妃嫔浑身都颤抖着,跌跌撞撞地从暖阁里跑出来,仪态全失,不时踩到自己的衣角裙带,跌在地上连滚带爬,满面惊恐,尖叫不止。老太监吓得连忙去扶她,“这是哪个宫的娘娘,怎么一个人跑到兴庆殿来了,哎呦我的祖宗诶……”萧梅忆遭方才那一吓,几乎丧失了神志,扑到老太监身上,一边惊恐地指着暖阁,一边语无伦次地尖叫道:“死人……太上皇……太上皇……我看见……驾崩……”老太监被她吓得不轻,忙去捂她的嘴:“我的小祖宗,可千万不能胡说啊,要掉脑袋的!”萧梅忆手舞足蹈地挣扎着,一面呜呜地叫。老太监又忙去按她的手脚,不提防被她一口咬在手上,痛得缩了手,她又大声叫嚷起来。情急之下,老太监拼尽全力,一把将她衣袖扯了一段下来,塞进她嘴里,又使劲地捏住了她的双手。但她双脚还是胡乱踢打着,把个老太监给急得大声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个娘娘得了失心疯!救命啊!”这时兴庆殿里哪还有旁人,一个个都往膳房和南薰殿里帮忙去了,根本没有人听见老太监的叫喊声。这失魂落魄的萧才人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把老太监给推倒在地,撒腿便往兴庆殿外跑去了,嘴里的布也被她扯了出来,她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吓得那老太监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待回过神来,立时捶胸顿足地跑去南薰殿禀报贵妃娘娘去了。萧梅忆本来对兴庆宫就不大熟悉,这会吓得魂飞魄散的,更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蹿。待她终于跑进了南薰殿的后院,念云这边已经得了消息,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出来。见了发髻散乱,左边衣袖还少了半截,仪态尽失的萧才人,几个宫女立即合力将她按倒在地上,又连忙寻了块布塞住了嘴。才制住她,李淳也赶了出来,见状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眉毛都拧成了一个疙瘩,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念云大气都不敢出,跪下回道:“兴庆宫人手不够,妾便把兴庆殿的调了一些去膳房帮忙,哪知萧才人误闯了兴庆殿……”幸亏此时大宴已经差不多结束,因为太上皇龙体欠安,活动也就没安排那么久,大部分人都已经回去了,没引起太大的麻烦。李淳黑着脸吩咐道:“先带去兴庆殿!”六福替李淳在南薰殿里向众人告了罪,只说是陛下醉了,叫余下的人慢用。不多时,这一行人便押着萧才人匆匆赶回了兴庆殿。念云命人严密看守兴庆殿各个门,不许别人进来。谁该遭天谴值守兴庆殿的老太监面如土色地跪地磕头:“娘娘,奴才死罪!”念云扫了一眼大殿里,只见萧梅忆嘴里塞着布,被几个壮实的宫女太监五花大绑了扔在地上,蓬头垢面,狼狈不已,嘴里仍在不断地呜呜叫。这昔日的二八佳人,在大明宫中不过端端月余时间,就成了这般人不人贵不贵的模样。念云在心里叹一声,大明宫,还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当然,她也是帮凶,她也早已成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毒女人。到底是宠了些时日的女人,李淳心生怜悯,道:“先把她嘴里的布拿出来。”才刚一抽走塞住她嘴的布,她又尖叫起来:“有鬼,有死人,救命……”李淳皱了皱眉头,一个宫女连忙又把她的嘴给塞上了。念云看一眼地上瘫作一团的萧梅忆,嘴角扯出一个幽凉的笑容。这可怜的萧才人,本来就胆小怕黑,这回闯到兴庆殿来,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只怕此时已经吓疯了。方才大殿之上,那一道变了味的烤羊肉,萧才人最后一刻已经猜对了答案。太上皇晏驾已有两个多月,尽管她一直暗中拿冰块冻着太上皇的尸身,还用花椒和松香祛味,又是冬天,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仍是难保尸身腐败,散发出难闻的臭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