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特意连一个宫女都没带着。她在来之前特意打听过,太上皇平素是住在兴庆殿的,在南薰殿东边。萧梅忆从南薰殿后殿出来,见那后面有一个门,上头写着“丽苑门”。过了那门,是一条巷子,十分冷清。她看了看两侧的牌匾,一侧是大同殿,另一侧,正是兴庆殿。兴庆殿果然十分冷清,估计这时候人都到南薰殿去了,一点儿人声也没有。萧梅忆不免在心里唏嘘,太上皇也太孤单了些,要换成是别人,闷都要闷死了。此时若个人肯同他说话解闷,大概是件很讨喜的事。她悄无声息地溜进来,见正殿的大门掩着,她趴在门缝上隐约瞧见大殿里只有一个老太监看着,天色已晚,老太监有些困倦,不断地低头打着瞌睡。大殿的木门好似有些年头了,她轻轻推了一下,十分沉重,倘若贸然推开,也许会发出咯吱声惊醒那老太监。不过,她看见后门好似开着一条缝。萧梅忆于是围着大殿绕了大半圈,绕到殿后,后门果然没有关紧,留着一条缝。她身量苗条灵巧,深吸一口气,便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大殿里比外头更为冷清,甚至有些灰尘的味道,好似许久没有人住了一样。她听说过太上皇喜欢清静,可至于清静到这个地步么?她走了几步,感觉自己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仍显得太响了,于是把鞋脱下来提在手里,蹑手蹑脚地往偏殿走去。偏殿里也没有人看守,甚至连个火盆都没有,十分冷清。萧梅忆踮着脚尖往前走,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这兴庆殿太大,太空旷,她走路时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之声都听得十分清楚,让她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大殿里没有点灯,窗幔只微微的拉开了一点,显得十分昏暗。地板上的凉透过罗袜从脚底传来,不知为什么,只觉得这大殿十分阴森,有点毛骨悚然。她素来不是个胆大的,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可一想,这里不是还住着太上皇么,总归是有人的,况且,都已经进了兴庆殿了,怎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她咬一咬牙,又往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有一点人气。她心里不禁纳罕:万一太上皇想要个茶水点心的,也都没个人照顾不成?再往里走,就看见暖阁的门了。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太上皇应该就住在那暖阁里了。她在暖阁的门前站住。回头看一眼大殿,穹顶上绘着许多图样,陈旧斑驳。看惯了大明宫的恢弘气派,这兴庆殿简直像废弃已久的样子。看久了,便觉得那些彩绘都像是要活过来了一样,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她强自定了定神,移开目光,但背后已经渗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白毛汗。奇怪的是,先前大家不是都说太上皇身体不好,受不得风么,可这大殿里为何这般阴冷,温度似乎比外头还要低几分?就算她此时就站在暖阁的门口,也并没有感觉到半分的暖意。她去推暖阁的门,门只是虚掩着,很轻松便推开了。暖阁里竟没有火盆,甚至比大殿里还要冷,桌上竟然还摆着一盘冰块!萧梅忆听到自己的牙齿在上下打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们有意虐待太上皇么?这些人,简直太可恶了!又或者,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屋里有浓重的香料味,却不是寻常的熏香,而是大量花椒和松香等物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辛辣芳香,刺激得她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她害怕惊扰了太上皇,用力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待松开手时,她便发现,即便是香味如此之浓,她依然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很难闻,有些像先前大殿里那变了味的羊肉,同浓烈的芳香交织在一起,难以形容,几乎令人作呕。她忽然疑惑了,难道先前南薰殿里的羊肉,同这屋里有什么奇异的关联不成?还是说,难道太上皇喜欢这样的气味?她想逃,可是到底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带着满心的疑惑,定睛打量这屋里。光线很暗,也没有开灯,太上皇独自在屋里,穿着新制的龙袍,背对着她,坐在一张特制的坐榻上。饶是她方才已经发出了声音,太上皇依然没有回头。萧梅忆忍住要作呕的冲动,跪下行礼,低声唤一句,“太上皇。”太上皇没动,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她等了片刻,只好又叫道:“太上皇?”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屏住呼吸,屋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十分清晰。难道太上皇是坐着就睡着了?萧梅忆缓缓地直起身子,膝行到太上皇旁边,却隐隐感觉到,那种难闻的气味正是从太上皇身上散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