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完前情,车马都疾驰起来,小半个时辰之后,几人到了义庄外。
秦缨下马车,刚踏进义庄,便见连正堂外的院子里都铺着几张草席,草席裹盖着尸体,依稀能看到死者露在外的双脚。
岳灵修道:“堂内已经没多少地方摆了,验完尸体,死因无异,等着人领的,便会摆出来,如今外头天寒地冻的,也不怕腐坏,就是有点骇人。”
白鸳许久没来了,一进门便见到这幅情状,顿时白了脸。
待到门前,便见前堂中也摆满了棺床,岳灵修进门转东,指着最靠近窗户的棺床道:“县主您看,就是这个死者,小人实在验不出——”
秦缨跟着他靠近,便见那棺床上躺着个身形瘦高的中年男子,男子着一身沾满泥渍的粗布冬袄,身上有新结的白霜,裸露在外的头脸手脚,冻伤斑驳,完好处亦早冻得青紫。
岳灵修见她验看起来,便道:“您那本集录上教过的,说冻死之人的伤痕分了几度,每一种程度都不一样,又说冻死之人多为衣裳单薄,身体蜷缩之状,又或者,会出现反常脱衣之象,面上还可能有似笑非笑之态——”
“这几点,在此前发现的被冻死的死者身上,都十分分明,但您看,此人身上衣衫并非单薄,目击者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体是直挺挺的,连双腿也并在一起,脸上也没有那似笑非笑之态,相反还有些痛苦之状。”
说至此,岳灵修微微一顿,“但您想不到他是在何处被发现的,是在城外的一处小河沟边上,发现的时候,他人和浅滩处的泥水冻在一块,可您想,好端端一个人若是滚进泥水里,怎么会不起身?就算他当时病了晕了,也总会冷得下意识挣扎吧,他身上的泥渍和伤痕也很是古怪……县主在看什么?”
秦缨站在床尾,一边听岳灵修说着,一边从死者双脚开始,往头脸处查验,就在检查死者五官之时,她秀眉微微一皱。
岳灵修靠近半步,恍然道:“您是在看他眉梢上的疤痕?这是旧伤疤,一看便好几年了。”
秦缨看的疤痕形似柳叶,位于死者左侧眉梢,她眼底闪过一抹疑云,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往死者敞开的领口看去——
岳灵修跟着她视线,道:“对,这里也是一处古怪,他身上的衣服有些宽松,像是问别人借来的,但您看他掌心,他手上并无粗茧,虽有两处冻伤,但还是看得出,此人多半出身殷实人家,不像个做粗活的——”
秦缨倾身翻看死者的粗布长袄,但这时,岳灵修想起一事,“对了,他颈子上,还贴身带着个串了两颗小金珠的香囊,香囊里装着一张护身符,小人已经看过了,是一张五显财神的求财消灾符,小人放在死者怀中了。”
秦缨不解道:“五显财神?”
岳灵修颔首:“是坊间的小财神,有五人,说此五人原为古时一家五兄弟,本是猎人,因常上山采集草药为百姓疗伤治病,深受爱戴,去世后,当地人尊他们为神仙,因其名字中都有个‘显’字,所以称为五显财神——”
说着,他上前来帮忙,“小人本也不知这来历,还是问了衙门之人,才知晓这财神只在北面睦州与袁州两地供奉,咱们京——”
“等等——”
岳灵修话未说完,秦缨猝然打断了他,她直起身子,满是惊疑地问:“你说这财神,只在睦州供奉?!”
岳灵修点头,又道:“还有袁州,这两地挨在一起的。”
秦缨面上本只是沉肃,听完此言,她骇然地看向了死者眉梢上那道柳叶刀疤,很快,她急声吩咐,“沈珞!速速去金吾卫衙门一趟,把谢星阑叫来——”
眼见沈珞转身离去,她又接着道:“还有谢咏!一定要把谢咏也带来!”
岳灵修惊在原地,白鸳也一脸茫然,秦缨一错不错地盯着死者的脸,冷声道:“只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