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欠条是母亲提议的,说只是走个过场。而她彼时不想被人看轻,本也没想过要白拿家中银子,所以立的也很干脆。如今她很感激自己的干脆,母亲的“走个过场”。“……你胡说!”苗母胸口剧烈起伏着,还要再说时被衡玉打断:“若再胡搅蛮缠,便可定下讹诈之罪,报官处置。”已经对围观百姓交待明朗之事,就无须再多费口舌了。“你们根本就是仗势……”苗母话到一半,被方氏一把拉了过来。“大嫂别犯糊涂,这可是萧侯爷……”方氏不安地低声劝道。苗母却平复不下来,魔怔了般道:“不行,这是我苗家的东西,我孙子的东西……我今日就是撞死在这里,也不能叫这白眼狼得逞!”她浑身发着颤,想要挣开方氏扑向苗娘子,然而刚挣扎了片刻,就两眼一翻白昏厥了过去。丧子之痛与没日没夜的算计,早就将人耗得没剩多少力气了,尤其方才又出了那么一出极考验体力的杀招——“大嫂!”方氏忙将人扶抱住,内心却松了口气。“原来是大嫂弄错了,竟是如此内情,都是误会,误会……”苗家老二赶忙解释道。“是啊,大嫂可能也是因为庆林的死,受了打击,有些糊涂了!”方氏朝侄女道:“少婷啊,你和这位柳先生的亲事,我们也是没意见的……待你娘醒了之后,我定会好好劝一劝她的!”“不必了。”苗娘子冷冷道:“此事无需你们同意。”“这……少婷,都是一家人,谁家还没吵过嘴呢……”“都消消气……”那些亲戚们七嘴八舌地劝起来。看着那些眼看算盘落空,且见她“攀了高枝儿”,又有萧侯在场撑腰,因此都变了张脸的亲戚们,苗娘子无声冷笑。“你们都不必劝了,也不必演了——我没那么大的气量,今日既闹到这般地步,就再没有修好的可能。今日凡在场者,我都一一记下了,从今后,这间包子铺不欢迎你们任何人。”方氏脸色一变:“少婷,你这……”苗家老二脸色难看地扯了扯她:“行了,走……”一行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带着昏过去的苗母狼狈离去。围观的人群很快被萧牧身后的近随们疏散。不疏散也实在不行,热闹看完了还不肯走——没法子,拜佛么。“侯爷发现了么……”看着那些人离去的方向,衡玉似有所指地对萧牧道。“嗯?”萧牧看向她。真打啊“苗娘子家里的这位娘亲,是个胆大之人啊……为了钱财,什么险都敢冒,急起来连侯爷都不怕得罪。”衡玉声音很轻,说话间目光仍在远处,只将上半身微微倾向萧牧:“那对被苗娘子喊做二叔和婶娘的夫妻,方才急着将人拉住,与其说是怕事情再闹大,倒更像是怕苗母激动之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你倒观察入微。”萧牧道:“看来你此前的猜测或是对的。”衡玉将视线收回,看向他,压低声音问:“那侯爷要查吗?”“所涉之人甚多,既在我营洲辖内,自然要查。”“这倒是……且此事于侯爷而言算得上公事,却不仅只是公事呢。”衡玉看向不远处的柳苗二人,认真道:“到底也事关侯爷的准儿媳——”方才柳主薄当众认爹,及萧侯及时出现认领下这个身份的画面且还在她眼前。萧牧也很认真地看着她,且抬起了一只手屈指在她头顶:“不知吉画师是否患有皮痒之症?”衡玉下意识地就要捂脑袋。然而悬在她头顶的那只手动作极快——“当”地一声就敲在了她头上。“……真打啊!”衡玉捂着头轻“嘶”着气。萧牧微扬起嘴角,负手往前走去。身后的小厮见此一幕,脸色有些复杂,侯爷动手打了吉画师的头,且看样子打得还不轻——这是可以和夫人说的吗?或因实在茫然,不由看向身旁的王副将。王副将的脸色也不大正常——将军越来越反常了。看着那双背影,王敬勇心内莫名有“再这样下去恐怕大事不妙”的不安之感,遂大步追上前,来到了自家将军身侧。下一刻,只见自家将军回头看了眼那名正拍打着身上尘土的年轻伙计,并问他:“学会了吗?”王敬勇:“……”学不会。学废倒有可能。“萧侯爷,吉画师,如不嫌弃,请去堂中坐一坐吧。”苗娘子上前福身相请。见身侧女孩子抬了脚,萧牧遂颔首。二人走在前面,佳鸢在后面扶着苗娘子一只手臂,低声宽慰着:“……苗姐姐莫要因此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往后不理那些人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