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人回返路上,阮朝汐试探着旁敲侧击,“荀三兄有没有听说,阮氏壁替我挑选的……是哪家?”
荀玄微的脚步停在新砌好的锦鲤池边,驻足观赏池子里欢快吐泡泡的锦鲤,轻描淡写道,
“大抵是昨日给你的名册里的。”
“昨日给我的名册里,有二十二家,六十八人。”
“哦,竟有这么多?”荀玄微凝视锦鲤池的眸光温柔带笑,“恕我未曾留意。令兄向来疼爱你,给你挑选的,定然是名册里极出众的。阿般试着自己猜一猜?”
阮朝汐知道,从他嘴里是掏不出什么实话来了。
她拢着裙摆在锦鲤池边坐下,双臂抱着膝盖,极冷静地说,“荀三兄,你知道的,我如今并不想嫁人。”
雪青色衣袂飘过她眼前,荀玄微也拢袍在她身侧坐下,随手摘下花圃里几朵花叶,洒入池中,引来锦鲤争食。
“阿般刚刚及笄不久,不急着嫁人。我知道的。前几日你和十二郎的车队往豫北方向直走,可是想趁着年纪尚小,承袭你阿娘遗志,去司州走走看看?”
事情既然被撞破,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阮朝汐承认,“是想穿过豫北,去司州看看。”
荀玄微不赞成她的做法。
“司州可不比豫州。如今司州势力盘杂,世家大族和寒门勋贵之间的争斗尖锐,局面乱得很。你去司州风险不小。”
话头既然提起了司州,就免不了想起阿娘,想起阿娘就想起改名换姓的墓志铭。去司州的车队被拦住了,不妨碍她当面问个清楚。
阮朝汐索性也摘了点花叶,往池子里徐徐洒落,引来一群锦鲤争食,在汩汩流水声中不客气地直问,
“我阿娘分明姓李,荀三兄如何能给她改了姓,却不让我知晓。”
银竹小跑过来,送来两小包鱼食。荀玄微接在手中,又继续悠然地往池子里洒落。
“地下长眠之人无知无觉,姓氏于他们并不要紧。重要的是能不能为活在世间的人谋一份好处。你阿娘身世存疑,她的墓碑顶着‘李’姓,对你将来并无好处。我做主改写了你阿娘的墓志铭,她在天之灵应该不会责怪于我。”
这是他头一次当面承认,阮朝汐母亲的身世存疑。
阮朝汐往水光粼粼的池子里洒落一把鱼食。
身侧的嗓音不疾不徐和她说道,“想明白了?你若想明白了,就会知道,司州之行于你并没什么好处。你是司州籍贯不错,但人在豫州长大,豫州这里的宗族亲友才是你立身的根基所在。阿般,你将来的前路在豫州,就在你脚下。”
阮朝汐不作声地听着,视线转下,盯着脚下的鹅卵石子路,神思转出了九霄。
正凝神思量间,身侧忽然伸来一只手,温声叮嘱,“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