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机心想我早晚把你摁进莲花缸,用淤泥堵住你的狗嘴。幸好冼剑尘不用忍耐太久。骊英自言自语:“怎么今日的路变短了,我们明明还没说几句话。”冼剑尘四处张望:“小姑娘,咱们不去山上?快入夜了,你师父不在山顶观星?”“回剑神,师父三年前搬到谷底居住。山顶风大露重,观星费神,不适合病人。谷底温暖如春,气候湿润,再加上蕴灵阵,可保灵气浓郁不散。”“不看星星了啊。”冼剑尘忽道:“那还喝茶吗?这个季节,有他最喜欢的紫金玉露。”骊英摇头:“剑神说笑了,紫金玉露性寒,与药性相冲,不宜多饮。”“总还是……还是下棋的吧?”骊英再次摇头:“下棋耗费心力,推演棋局更是伤神。棋瘾上来,就摸几个棋子玩,就当下过了。”冼剑尘一时无言。宋潜机也无话可说。山道重回寂静。夕阳,正绚烂。观星伤目,观棋伤心,饮茶伤脾胃。生命走到末路,是否一生热爱过的,终要一一割舍。宋潜机心想,冼剑尘再王八蛋,也还是个人,他沉默不语,可是物伤其类?“到了。”骊英有些不舍,“今日师父还有客人,我就不送你们过去了。对了,刚才忘了说,师父不喝茶、不观星、不下棋之后,就有了一点新的小爱好……”骊英轻咳一声,像在自我说服:“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玩乐。”山谷清幽,夕阳渐渐沉落。一座小竹屋披着霞光,静静藏在百花深处。宋潜机走了两步,察觉到另一道强大气息,心念微动。难道棋鬼迷上看书写字、修身养性?冼剑尘比他感知敏锐,已经冲了进去。宋潜机怕他惹事,对骊英点点头,急急追上。小竹屋内,他们想象中无比凄惨的棋鬼,正在拍桌子嘶吼:“我豹子!没想到吧,拿来吧你!”“年入神?”冼剑尘停步,双目圆瞪,“多、多情子?还真是你?”书圣一手推筹码,一手摸牌九,老神在在:“你今日能来,老夫就不能来?”棋鬼伸出一指,颤巍巍作痛心疾首之态:“宋潜机,你小子真跟他混在一起了?他许了你什么好处?与虎谋皮啊你!”天黑路滑宋潜机还未回答,只听冼剑尘仰头大笑:“哈哈太好笑了,本尊收徒需要给什么好处,本尊只凭人格魅力和倾世风采,让人心甘情愿地拜服追随!”书圣:“哈哈太好笑了!原来真有老妖怪练了驻颜术就这么自恋,这个世界上我只承认你冼剑尘比我自恋!”棋鬼:“哈哈太好笑了!你口中的人格魅力和倾世风采,怎么老夫从未见过,难道像你的本命剑一样,被你忘在大陆尽头了?”剑神:“你病得老眼昏花当然看不出来咯,本尊不会怪你!”他们旁若无人、语速飞快地吵架。冼剑尘以一敌二斗志昂扬,棋鬼占据主场优势,书圣煽风点火。宋潜机觉得自己从清幽雅致的百花山谷小竹屋,突然踏进闹哄哄乱糟糟的地下赌场,偏偏这个赌场还养了五百只鸭子,围着他一通嘎嘎乱叫。“既然宋王来了,先生便交给你照顾了。”牌桌上几人悄然起身,凑近宋潜机身边打招呼,“我们先走一步。”“伙计?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潜机在黑店和华微宗见过他们,也算打过交道。黑店众人露出一言难尽之色。想当年华微初见宋潜机,他还是一个当剑换琴的小小外门弟子,如今才几年光景,就成了名动天下,万人追随的千渠王。“今日先生忽发雅兴,要来拜访棋鬼。青崖书院有院长和院监坐镇,我等关了各家店铺,随侍先生来此,来此……”花掌柜轻咳一声,“来此,打牌。”宋潜机看了看:“可是他们俩,明明是各玩各的。”书圣在推牌九,棋鬼在玩另一种纸牌。花掌柜低声道:“他们原先一起打,后来差点打起来,只能分开玩,我们几个轮流作陪坐庄,实在苦不堪言,宋王来得正是时候。”他忽然推了一把小伙计,“叫人没!”伙计别扭地喊了一声宋王。宋潜机点点头:“小孩长高了。”“你没比我大几岁嘛。”小斫嘟囔,却被掌柜拎着领子扯走。黑店众人一溜烟跑了,竹屋赌场霎时一空。凉风从支开一半的窗户吹进来,带着窗外的花香。筹码、骨牌、骰子堆在赌桌上,零零散散,浸在黄昏时分浅薄的绯光中。宋潜机听着吵架声,却被窗外绣球花吸引,正想走近观赏,忽听冼剑尘叫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