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爻一愣,“功成身退、健康平安”短短八个字,真切又遥远。他什么都没说,叉手向常健深深一躬,不再多扰。
常健送他出门时随手拿披风,抖甩间有块小木牌子掉了,李爻帮忙捡起来。
平平无奇的牌子上隐幽幽缭绕出一股香味,很清新。
“好特别的味道,这是什么木头?”李爻随口问。
常健笑道:“这是樟木,老朽显示自己削的,随身带着能避虫,”他往内城指,“就是那些树,一丛一簇随处可见,反倒不起眼了。”
果然,内城连片高树,冠很窄,长得像棒槌似的。
离开鄯庸关时,李爻动了惦记景平的小心思,让小庞砍了几根粗枝带着。
李爻三天两头瞎跑,景平没管,只是给人诊脉更勤尽了。
他明白李爻是不想闲下来,眼下任由成了他唯一敢拿出来哄他的手段。因为他觉得出,李爻不想让他哄。
但他不大明白为什么。
就连李爻自己也不明白。
好像李爻心里一直有片坚持,端着比景平大八九岁、该有“大人”模样的架子,不愿意把过于浓烈的情愫外露;又好像天下之大只有景平能够击破他心底的“坚强”,但眼下他不能让“坚强”碎掉。
日子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过了十来天,圣旨来了:着二人护送赵岐即刻还朝。
大军北行,一路无话。
入邺阳城关这日,风和日丽。仲春已经过了,又是梨花满枝头。
李爻骑在马上,看满城飘白似雪一时恍惚起来——去年他回都城也是这个季节,明明只过了一年却有太多的物是人非。
马队行至内城,百姓迎凯旋大军,姿颜姝丽们送水果、扔鲜花,帕子、香囊尽数掷过来。目标当然多是李爻。
景平终于见识胡伯曾说“隔着院墙往里扔”的壮景了。
李爻在马上晃悠着胡思乱想:我这么受欢迎,应该不仅是因为长得好看,“掷果盈车”最有名的那位最后怎么了来着?连诛三族……我单蹦一个,倒是省刀……
嘶……晦气,我想这干嘛?!
脑袋里正跑马车呢,迎面来了个穿官衣的。
那小公公看着眼熟,是御前的人,明显是在等李爻,他近前礼数周全一番:“陛下口谕,康南王入宫见驾,其余诸位舟车劳顿,回散修整就好。”
李爻领旨,暂别前看景平一眼,见他面有忧虑,策马到他身边轻声道:“还记得雨夜小巷里,我说过的话吗?准备跟我浪迹天涯吧。”
言罢,他转身走了,落下个笑容给心上人。
笑容让景平看愣了神。
那是近些天李爻展露出最松心的笑,比满城花朵都好看。
回神时,将军的背影都远了——他骑在马上,不披甲腰背依旧挺拔,虽然发如霜染,但那满头银丝高束飘逸在身后,依旧是副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