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春和楼敬进门,听闻胥姜已到,脸上皆露喜色。
楼敬抚掌叹道:“人总算是齐全了。”
父子二人一齐往后宅去。
楼云春心切,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楼敬在前头挡着,他不好催促,只得闷着贴在老父亲背后,好几次踩到他脚后跟。
可任他情急心切,楼敬却跟不知道似的,摇得慢慢悠悠。
“一个热闹人儿,顶十个闷葫芦,胥娘有满身的主意,会的也多,什么事也都能说道个一二。”楼敬咂咂嘴,睨了他一眼,“不像某些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有她在,你母亲也不会觉得冷清了”
“嗯。”楼云春心不在焉。
瞧瞧这蠢德性。
楼敬胡须飞翘,想着他今夜便要启程,怕他记挂,又嘱咐道:“她既已来家里住,你便放宽心,好好办圣上交办的差事,我们会照看好她。等你回来,就将你们婚事的章程定下来,明年三月便可举办婚仪。”
提到婚事,楼云春放慢了脚步,对楼敬道:“有劳父亲费心了。”
楼敬摆摆手,“我乐意费这个心。”
瞧着儿子木头疙瘩抽嫩芽,春心萌动的模样,楼敬不禁叹道:“要不说因缘造化呢,这京城的各家闺秀都没个合上缘的,偏从千里外来了这么个人物,捡了你这块木头疙瘩。”
随后又告诫道:“只是这一时欢喜易得,长日久安难,往后若有不合之处,也要多包容担待,可别因她孤苦无依,便想压着她、欺负她。更莫要学那些王孙公子喜新厌旧的德行,坏了咱们的家风,否则我宁可你去当和尚道士,也别坏了她好好的修行。”
胥姜不仅是他的儿媳妇,更是忘年交。
“不会的。”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会舍得欺负她。“我这辈子只有她,就像您只有母亲。”
这话说得楼敬高兴,他得意地捋胡须,“不错不错,是该多向你爹我学学。”
父子俩走过明柿亭,柳眉寻了来,行了个礼,对楼敬说道:“老爷,家宴已经摆好,就在风荷池旁,夫人和胥娘子都等着了。”
“好,你同夫人说一声,我换了衣裳就来。”说罢,也不等楼云春催促,脚下便卷起一阵风,匆匆更衣去了。
楼云春笑了笑,也往自己屋里去了。
风荷池便是楼云春种荷的池塘。傍晚的过堂风一吹,吹散暑热,带起满院荷香。
小厮们安置桌椅、香台、灯架,丫鬟们铺桌椅帔、驱蚊、传菜,菜色荤素各三道,羹汤各三道,还有瓜果、点心、酒水,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很是丰盛。
这是为胥姜接风,也是给楼云春饯行。
胥姜与楼夫人正在燃香,燃的是清净香。
清净香为道香,取四五月的槐花碾汁入清酒,密封一日后,入檀香、丁香、薄荷晒制研磨而成的香粉和楠木粘粉,揉搓成香丸或是香线,阴干三日,香即成。
此香淡雅清香,安神静心,可‘上通金胭,下入幽冥’助人悟道修持,遂被道观奉为道香。
楼夫人自小在道观长大,闻惯了这味香,所以每年槐花开时,都会制些。
胥姜燃的是香丸,隔着香炭、瓷片熏烤,闻香而不见香,可谓于有无之间,自寻清净。
胥姜一个吐纳,只觉肺腑被四五月的槐花雨洗过一般,浮躁尽去,只剩清凉。
“这香制得真好。”
“若是喜欢,过会我让茵茵送些到你屋里,睡前燃一丸,可消乏助眠。”
胥姜依着她,高兴的点头,随后又礼尚往来道:“我也制了些竹香,名唤‘破岩’,味道清淡,明日带些回来给您。”
楼夫人点头,“好。”
两人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这香名倒还有趣,可有我的份儿?”
胥姜回头,对楼敬行了一礼,随后笑道:“给伯母不就是给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