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着盘髻的女人一身大红嫁衣坐在那里,猛然看到人吓得瑟缩一下,严重警惕多过恐惧。胡达没想到墓里还有活人,吓了一跳,慌忙和几个西川汉子挡在谢璟前头,枪口对准她,大喝一声:“谁——出来!!”女人哽咽出声,慢慢站了出来,脚上的铁链声响之后,众人才看清她原来是赤着脚的,赤脚被锁在这屋子里,也不知过了多久,脚腕上已经磨得深可见骨。谢璟借着一点灯光看她,对面的女人也在打量他,面上有些惊讶。柳如意先认出他,迟疑问道:“谢……管事?”谢璟点头,问他:“柳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想了想,又缓声道,“这是哪里?”柳如意苦笑:“这是大墓。”她跟谢璟讲了自己这三年来的遭遇,自从离开北地之后,她接连被转卖于他人,辗转来到蜀地。她不知道是何人买了自己,只知道对方看了自己生辰八字,连面都没见,就掏了大笔的钱给她赎身,接她来了水牛镇。只是等待她的并不是好日子。这镇子都疯了。柳如意:“那个老镇长,并非始作俑者,挖这座‘活墓’的也并非他这一代人。”谢璟:“你是说,这府衙下面正片都是一座墓穴?”柳如意摇头道:“你们小瞧这镇上人了,这不是府衙下面的墓穴,而是地宫的一部分,你们不知道这里连接着哪里,极深。”她苦笑一声,道:“因为我往里跑过,老镇长把我关在这里锁了三年,常喂我吃一种菌丝,吃过之后人会陷入幻境,久久不能醒来,虽然我清醒的时候不多,但也想过逃出去。只是跑出去很远也不见出口,后来被抓回来,脚腕上捆了铁链。”谢璟低头看了一眼,柳如意的脚裸已被细铁链磨损地血肉模糊。胡达在一旁咋舌:“这镇长,他是不要命了么!”柳如意道:“是,不止是老镇长,这镇上的人都不在意阳寿,只想为了以后求下一世的富贵。”为何不笑柳如意这里有少量的水和一点食物,水牛镇上守墓人会定时给她送一点食物下来,这些是她这些天省下来的。谢璟脸色苍白,柳如意倒了水给他:“水没毒,你喝就是。”谢璟端起杯盏,喝了一点。柳如意看到他被纱布裹起来的右手,露出来的指尖微微泛青,她怔愣之后问道:“你的手……是不是像染了一片青黑色,擦不掉,水也洗不掉?”胡达吃惊,解开谢璟手上的纱布,问她:“是不是这种?”柳如意拿了桌上的油灯,靠拢过去借着灯光看了一下,点头道:“对,谢管事来的路上怕是沾上了菌丝。”胡达看了左右,又忙问道:“我们一直都在一处,为何小主子身上有,我们反倒没沾染上?”柳如意道:“我听镇上的人说过一次,这东西原是瘴气里长出来的,最怕光,喜欢潮湿阴雨天气。刚才听你们口音,应是蜀地人吧,或许你们常年住在这里,对瘴气已经有一定抵抗力,所以即便沾染上,也不是很严重。”她看了谢璟手上,手腕和手臂那更严重一点,谢璟之前在云梦山就受过伤,淡青色像是沿着伤口逆行向上。“谢管事不久前受过伤,手臂上原就有伤口,你们来了水牛镇上之后,又去了哪里?”胡达略想一下,道:“来了之后并没有在镇上乱跑,只去了山上寻人。”柳如意道:“山上,可是有一处破庙的地方?”胡达连声道:“对对!”“那就是了,我跑出去的那次,也是寻了地宫一处坍塌的土穴逃到山上那处破庙,那里湿气重,极易沾染上菌丝。”柳如意看过之后也没有办法,只宽慰他们道:“若有酒的话,可以多清洗几次,对伤口好一些。”胡达水囊里还有一些酒,听她说,立刻取出来给谢璟又重新清洗了一下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包扎好,生怕再接触到不干净的东西。柳如意道:“这些菌丝很厉害,一定要小心避开。”胡达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她问道:“严不严重,会死么?”最后一句声音都颤了。柳如意摇头道:“不会。”胡达:“你怎知?”柳如意道:“水牛镇上的人给我服用了三年,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活着?若是在外头,听说晒几日就会好一些,只是这里暗不见天日,大约要过几天才会好转,不会伤了性命。”这些年她在水牛镇地下勉强活着,清醒的时候何止想过逃跑,她还想过死。正常人被囚禁在这只黑漆漆的墓室里,别说几年,只怕几天人都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