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叶长洲刚走出那长廊,转身往叶文月居住的地方去。叶文月伤得不轻,趴在床上睡着了。童若谦和西北军营的军医忙了一晚上,才将她背上那带倒钩的羽箭取出来。叶文月疼得厉害时,就牢牢捏着童若谦胳膊,生生将他胳膊捏出了几个淤青的手指印。
见叶长洲进来,童若谦连忙起身迎驾:“草民参见殿下。”
经过昨夜的逃亡,叶长洲与他算是共过生死的生死之交了,连忙道:“公子不必多礼。月儿如何了?”
童若谦起身转头看着睡得正香的叶文月:“公主伤痛难忍,刚刚才睡过去,这一趟,也真是为难她了。”
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十七八岁还正是烂漫时;但谁让她生在帝王家,小小年纪就要被送去异国和亲,还要遭受如此可怕的追杀。
只希望父皇能有一些怜悯之心,换个人去吧。叶长洲心里里默想,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和亲队伍赶来,杨不易跟在叶长洲身后哭得一张小脸都花了。他昨夜没喝酒,但却被关进黑屋里。直到今天早上援军来到,刘忠奇等人醒来清点人马,才发现他不见了,寻了好久才寻到他。
“殿下,您没受伤吧?”杨不易揉了揉眼睛,一只手还巴巴地抓着叶长洲衣角,再舍不得与他分开。
“我没事。”叶长洲苦笑着替他擦去眼泪,又笑着哄道,“幸好昨夜你没跟来,半夜沙漠逃亡真的太可怕了。”
栾清平和刘忠奇十分羞愧,跪在叶长洲面前久久不肯起身,一定要叶长洲降罪他们。他们是皇家御卫,就该严守职责,如此没有警惕之心,去了庆安国不知还有多少陷阱,岂不是人家挖一个他们跳一个?叶长洲冷着脸没言语,任由他们跪在门外,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八百里加急的奏报中午就能送到坞原,信使传旨回来,也只需要半天。如果和亲人选不变,只要在西北大营待到明日就可以起程了。
这次被西北大军护送,想必能顺利出了大盛边境。接下来的日子,真的就是生死由天了。
“唉……”叶长洲站在庭院中背手仰天,心道:薛凌云呀薛凌云,此刻,你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人生有这么多遗憾,不过正是这些遗憾,让人炼成更完整的自己,而不是像莬丝花一样需依附对方才能存活。双强的爱情,离开对方也能美丽绽放,也更加令人心动。
冷月寄相思
入夜时分,一骑飞骑从远处驰来,那信使身背文书袋,嘴上不断喊着:“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随即便见烟尘滚滚,骑者已然朝大营而去。
大帐内,叶长洲拿着圣旨,一双俊秀的眼眸死死盯着上面的字,双手微微发抖:实在难以相信,他父皇居然会如此无情,不仅不更换和亲人选,也没有关心文月的伤势,反而命和亲队伍马上出发,不得耽误两国和亲大计。
亲生女儿中了一箭,流了那么多血,连叶长洲这兄长都心疼,他这做父皇的怎么忍心女儿拖着伤上路?他的心是铁打的么?看着圣旨上的字,叶长洲满心凄凉:或许从离开坞原那一刻起,叶文月这个女儿在父皇心中,唯一的价值就只剩拖住庆安国,为大盛换得一时安宁。他们的父皇,在让他们兄妹和亲游学之日起,就做好了舍弃他们的准备。
叶长洲实在难过不甘,捏着圣旨的手攥得青筋暴起,红着眼睛看着眼前一个个绝情的字,暗自下决定,既然天不佑他们兄妹,那就自己救自己!
“陛下命和亲队伍马上起程,殿下放心,末将会派两千马人护送殿下到庆安国都城,绝不会再有贼子胆敢打和亲队伍的主意。”西北大营主帅赵燎原拱手说道。
叶政廷命赵燎原多派人将和亲队伍送到庆安国,若是以往,叶长洲会毫不犹豫相信父皇此举是为保证自己和叶文月的安全。但此刻,他却不由得怀疑他派西北大营,到底是护送,还是监视自己兄妹不逃跑?
他苦笑了下,什么也没说,将圣旨递给赵燎原,颓然坐下以手支额,冲赵燎原摆摆手,让他下去。圣旨既下,那就再不能耽搁了,明天一早就要启程。离开大盛,他再不是什么郡王,身份就是异国质子,所有一切就只有靠自己。
叶长洲没胃口,晚膳一点没吃,散了发站在窗前看着天边残月,俊美的双眼黯淡无神,透着迷茫。戈壁凉风轻轻吹动他耳边乌发,露出半张精美绝伦的脸,在月光照耀下若隐若现。
就要离开大盛了,连日来疲于奔命让他没空去想薛凌云。此刻静下来,却突然好想他,想得挖心掏肺般疼,往日与薛凌云相处的点点滴滴一幕幕在脑海闪现。薛凌云蛮横霸道,却也温柔细心。明明已经确定他是极爱自己的,可是和亲一事,叶长洲却对将这份肯定全然推翻,他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为薛凌云开脱。
薛凌云是尊贵的煜王世子,父皇金口玉言答应他护送自己去庆安国游学。若非他自己不愿去,在大盛境内,谁敢阻拦他呢?
薛凌云,你在哪里呢?你有没有想我?古人说明月寄相思,此刻那半轮残月,能不能照到你那里?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再见面时,你会如何跟我解释?
叶长洲默默叹了口气,贴着窗户慢慢坐下,心道:或许,你认定我不会活着回来,也就不用想理由应付我了。只是,你怎么会骗我呢?我明明感觉你的爱那般深沉,金沙河岩洞里,你哭着问我,是不是你没把心掏出来,我就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人不求回报、不计后果来爱我。我信了,可是你为何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