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盛律例,各地藩王每三年需得回京朝拜述职,郭元振却是四年未曾离开北庭,每每传诏,皆找借口推辞,到后来对圣令干脆视而不见。
这两年时时传来他屯兵的消息,好在有河西与安西两镇将其牵制,才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尚书令叹气,“科举舞弊即便查到他,也难伤他分毫。”
太傅老眼深沉,“可留着他始终是个祸患,何况如今还扯上了颍王。”
一王一将,一里一外,再加笼络的这些士族,他们想干什么,显而易见。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成势,届时无论他成功与否,都会伤及大盛根基。
圣人摸着桌上那封密信,思绪纷杂,这可是他自小相亲的弟弟。
“科举舞弊案虽伤不了郭元振,却能控制在京士族,况且我们还有江孤所提供的名单。只要斩断其联络,蔽其耳目,传其假讯,请君入瓮,未必不能将其诱杀。”楼云春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是满含杀机。
远对朝廷和郭元振而言各有利弊,只要以我之利功其之弊,便能断其逆途,何况如今的局势对朝廷有利,他们胜算很大。
楼云春的看法深得圣心,圣人当即拍桌道:“楼少卿过会儿留下细谈。”
楼云春拱手应是。
他盯着落在殿内的日影,脑海里闪过胥姜的笑颜,暗思:也不知她回肆了没有。
胥姜与护卫回到永和坊已过晌午。
两人皆被日头晒得口干舌燥,胥姜让护卫去汪掌柜家还驴,自己则回书肆冲茶。
犟驴被热得蔫头巴脑,身上黑褐色的皮毛摸着都烫手。
来到书肆门前的树荫下,感受到一阵凉风,胥姜这才舒爽了。
她落地,将驴身上的褡裢卸下来抱进书肆,一进去却见里头站着几个人。
因被日头晒久了眼晕,她一时没看清楚头脸,以为是梁墨在待客,便想从角门回身牵驴从角门进。
一道声音叫住她,“六妹。”
这一声‘六妹’如同一盆血水将胥姜从头淋到脚。她缓缓抬头,眼睛总算适应屋内幽暗,将里头的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胥砀。”
胥姜又看向胥砀身后畏畏缩缩的胥十二,明白这人是如何来的了。
“我如今该叫你马十二,还是照旧叫你胥十二?”
胥十二躲着身旁护卫凌厉的目光,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爷将我赎回了胥家。”随后又道带着一丝快意低声道:“若当初你替我赎身,便也不会有今日了。”
胥姜冷眼看着他。
自打二人上门,梁墨与祝护卫将他们看得很紧,若不是他们自称胥姜的族人,他是门都不会让他们进的。
眼下胥姜回来了,他赶紧上前问道:“东家,他们当真是你族人?”
“族人?”胥姜只觉那堆熄灭的灰烬,重新吹起火花,“不,他们是我的仇人。”
“死骗子!”一进门便东问西问地瞎打听,两双眼珠子就差没插上木棍作算盘,贼头贼脑,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梁墨撸袖子招呼祝护卫,“祝大哥,将他们扔出去!”
“好勒!”祝护卫立马上手抓住胥十二与胥砀,犹如抓两只脱毛的鸡仔。
胥砀揪着祝护卫的手,情急地对胥姜喊道:“六妹,五哥千里迢迢来找你,不过是想来看你过得好不好,你何必这般绝情?”
胥姜面无表情地让开身,“看到了,可以滚了。”
梁墨上前与祝护卫一起,将两人拉出肆门,扔在了地上。
这一扔正好扔到犟驴面前,犟驴本就憋着尿,被这一吓,顿时泄闸,将两人淋了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