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他略一想,便明白她心中所想了。他抬手将那张契约又推了回来:“你就没发现那会仙楼旁边是什么?”
连珞珞一怔,仔细回想,摇摇头:“到底是什么?”
甄重远又夹起一块馒头片:“我让他们把旁边的府衙重新修补了一遍。”
所以,他是打算让自己接了酒楼之后,他搬到旁边去住。原来,根本就不是把自己赶出军中的意思。连珞珞心底的结倏地就散掉了,心底比这馒头片还甜。她拿起那张纸,沉吟了一下:“你真打算把这个送给我?”
甄重远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这是自然。”
连珞珞眨眨眼睛:“那你拿笔墨来。”
笔墨?甄重远不知道连珞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看她的模样,应当不是不接受的意思。他起身,从书案上挑了比,又拿了墨和砚台清水过来,自己磨起了墨。
连珞珞拿起笔:“那我就把这里接下来,帮你管。因着我出力管,所以我要二成的利即可,剩下八成归军中。若是我攒够钱了,再一并买下来。若是你不答应,那我就不干了。”
甄重远对上她的眸子,知道她这话是认真话,沉吟片刻,应了下来。横竖以后她人过来了,这些钱也都是她支配,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连珞珞并不知道他心中已经想得那么远了,见他答应了,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她提笔蘸墨,深吸一口气,在那张契上下了笔。
不过寥寥几笔后,她就搁了笔,将那契交给他:“那就这样说定了。”
甄重远低头一看,只见那上头的车字多了一个走字底变成了连。而玉字右边加了个各,那一撇拉到了玉的点处,正好盖住,成为了珞字。除此外她又添了一个珞字。他轻声念了出来:“连珞珞?”
连珞珞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低低应了一声:“嗯。那你收好,待我攒齐了钱后,就来赎。”
甄重远看她羞红脸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他将那契约折起来郑重放进怀里,郑重应了一声。随即他站起来,端起盘子:“我把东西拿出去。”
甄重远将东西都收进食盒,提起就往外走。走出房门后,被冷风一吹,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天上挂着一轮月牙,还有不到十日就中秋了啊。甄重远低下头,轻轻念叨了一遍连珞珞,只觉得唇齿间似是有些蜜糖般的粘腻。原来,这就是她的闺名啊。
将东西交给门口守着的士兵,甄重远阖上门。刚转身,一片红色的枫叶落在了自己面前。他嘴角一勾,加快了步伐。
再次掀开帘子时,他一抬头,就瞧见了桌边趴下的人。他心中一紧,走进一瞧,只见她枕着胳膊,嫣红的唇微微翕张着,已经睡得熟了。
甄重远静静地注视她的睡颜良久,这才蹲下身来,轻轻抱起了她。
连珞珞显然是真的累了,直到被放下都没有醒来。甄重远给她盖上被子,注视着她。半晌,他俯身,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
将帐子给她放好,他吹熄了两盏灯,只剩了一盏小灯被他端到了软榻前。而他去旁边屋里拿了一床被褥过来,铺在软榻上,就这样躺了下去。
夜逐渐深了。甄重远细细想着今日的事情,只觉得仿佛是一场梦一样。他侧身看向床榻。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清,但只要看一眼,心中仿佛就被什么填满了。他忽然想起了方才那碟馒头。
他可从未想过,馒头还能这样吃。
他也从未想过,他能在这里看到她。
熟醉蟹
连珞珞直睡到了自然醒。当她睁开眼睛,看到帐子外透进来的微光,脑袋懵了瞬间,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糟了,这会儿肯定很晚了!她该不会耽误了赶路的时间吧!
想到这里,她腾地坐了起来。由于用力过猛,牵扯到了大腿根部,疼得她倒嘶了一口凉气,低呼一声又栽倒回去。
疼痛让思绪重新回到了她的脑子里,昨晚的场景又再一次回到了脑子里。她右手扶住了额:原来她已经到了,还亲手将东西交给了甄重远。
而且……想到昨晚那个吻,她的脸上一阵滚烫,翻身将头埋在了被子中。顿时,一股淡淡的草木香钻入鼻尖。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昨晚太困了趴着就睡着了。那这里是哪里,那就不言而喻了。
想到了这一层,她的脸蛋越发滚烫,赶紧坐了起来。行动间她又牵扯到了自己的腿。她只得缓缓地挪到床边。当坐在床沿伸腿去够鞋的时候,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场景,怎么那么像某种不可描述的事后清晨的模样?啊啊啊,连珞珞,都让你少看点儿晋江的小说了!
一直到连珞珞将自己收拾完,脸上的红晕这才消退下去。桌上放着一张纸,她这才发现,炉子上居然温着一只砂锅。揭开砂锅盖,粥的香味扑鼻而来,米已经煮开花了。
桌上还放着两只盘子,上面还有东西倒扣着。她揭开一看,一只盘子是放着切好的咸鸭蛋,另一只盘子里盛着拌好的咸菜。连珞珞昨晚只吃了个半饱,这会儿早就饿了,将所有饭食一扫而空。
她本打算收拾东西去还。结果拿起盘子,她就看到盘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他让自己将东西放进食盒即可,让她就在屋里等他。隔壁屋里有书,她随意看就行。
连珞珞这腿还疼着,也不想到处走动,依言也就慢慢挪去隔壁屋里挑了几本书,回到软榻上看了起来。
她一连养了三天,腿上的淤青才逐渐散去,疼痛也稍减了些。这三天来甄重远每日晌午晚上必回来陪她吃饭。不过吃完饭他又匆匆离开了,晚上大概戌正到戌末才回来。连珞珞知晓自己给他带来的消息重要性,也不去打扰他。至于连珞珞的住宿问题,都被两个人有意无意地忽视了。
三天后,甄重远确认她真的不疼了,这才许了她出门。不过告诉了她,若是出门必要方净跟着。连珞珞也知道这里不比萧城,自己也没出去逛,而是一头扎进了厨房。这几日吃着那些没有什么油水的饭,早就馋死她了。今儿个,她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还有他们。
另一边,甄重远几人齐聚在卢尚的房舍中。卢尚连饮了两杯茶,待气喘匀了些,这才开口道:“经过我这几日的探听,这边主要做主的人有三个。”
“三个?”秦易有些惊讶,”我们去过几次,都是见朱慈和穆行他们两个在掌事。”
卢尚坐了下来:“东城有个东风诗社,朱慈正是这诗社的社长。据闻当时那诗集的罪罚下来时,就是朱慈写了一篇讽诗,这才引得众人纷纷附和,故而他就是如今的第一把交椅。而他有一位从小一道长大的好友穆行,两人共同中的秀才。而这穆行家在此处已经绵延进百年,祖上却不是文臣起家,而是武将。”
郭老四这才恍然大悟:“我道几个动笔杆子的文人怎么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原来如此。这一文一武,倒是互补。只是不知能否分裂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