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桅和双桅,是当时阿拉伯三角帆的两种船型,独桅帆船载货量相对较少,典型的近海船只,只能贴近海岸线走,双桅则属于大型帆船,载货量很大,可以独自横渡印度洋。
这句话,其实问的是这次打捞上来的货量。
都是行家,卢灿的意思海曼斯很清楚,摊了摊手,露出几许遗憾的表情,“独桅缝合船,不大,五百料左右。我的人做过预估,这艘船的出港量,应该在六万到八万之间,可惜的是……现在全部出水不到三万件。”
他用的是“料”来回答卢灿的问题,是因为“料”是中国古代朝廷制定的船只容量单位,唐宋明时期,都以“料”来收车船税,而打捞起来的阿拉伯沉船,显然也要遵循这一规则。
有关“料”的核算很麻烦,折合成现代的“吨位”可能更好理解,一料大约等同于0。33吨。五百料的船只,满载货量约等于一百六十五吨。相比宋明时期的五千料大船,这艘船确实不算什么。
“船呢?起了么?”卢灿问道。维德拍卖和虎园博物馆联合筹建的新加坡海洋文物博物馆,修建在吉宝港,大约在明年五六月份竣工,如果有一艘唐代独桅三角帆船做展品,也挺不错。
海曼斯的回答很干脆,“烂了,砸了。”
虽然海曼斯船队不像“海洋大盗”迈克·哈彻那么疯狂,动不动就砸毁数以万计的的海捞瓷器,可同样也不会像黄元船队那样刻意去保护。
卢灿苦笑摇头,没再说话,伸手又拿起一件顺眼的黄褐釉茶碗。
这是一件带铭文的瓷器,茶碗中心有彩绘的“阿拉米文”,卢灿没看懂什么意思。
卢灿既不认识阿拉米文,也不熟悉阿拉伯语言,但他知道,阿拉米文是阿拉伯文的前身,与梵文一样,也属于闪米特文字,使用年代从三千年前到公元十世纪这一时间段。
大约在公元七世纪,阿拉伯帝国建立,第二任哈里发欧麦尔一世,在阿拉米文字的基础上,创立阿拉伯文,原来的阿拉米文逐渐被废除。
阿拉米文有点类似于埃及的楔形文字,而现在的阿拉伯文类似于蝌蚪文,两者区别明显。这件瓷器上还保留有阿拉米文字,也可以佐证这批货出自于公元七世纪到公元十世纪之间。
这件黄褐釉茶碗,有点意思。卢灿将它单独搁在一旁。
很快,卢灿又发现一件更有价值的瓷器,一件带有“盈”字款的越窑青瓷茶注子。
茶注子本身没什么,无非是带柄带流可以直接煮茶的茶壶而已,越窑青瓷的品级虽然也不错,但还没能让卢灿惊艳,真正让卢灿惊喜的是这件瓷器底部的“盈”字款。
这可是唐代大盈库的好东西!
唐朝大盈库,史书里并没有专门的介绍,只是在记载历史事件的过程中,有片言只语的提及。最早出现于纪录唐代有关历史史实的《后唐书·食货》:“又王鉷进计,奋身自为户口色役使,征剥财货,每岁进钱百亿,宝货称是。云非正额租庸,便入百宝大盈库,以供人主宴私赏赐之用。玄宗日益眷之,数年间亦为御史……”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王鉷这人自告奋勇,做了征收国家财税的官员,横征暴敛,收刮天下,每年给唐朝皇帝私人府库钱上亿,奇宝无数;他告诉唐玄宗,这些钱物都不是国家正规财政所得,故供奉给皇帝私府百宝大盈库内存,以便唐玄宗平时请客送礼,方便用度;唐玄宗有钱可以随便花,当然十分高兴,不用几年,将王鉷升官做了御史。
由此能得知“大盈库”是唐朝皇帝的私人库所。
换而言之,这件瓷器算是唐代的“官款”瓷器。
虎园博物馆内瓷器众多,还真没有见过盈字款唐瓷,这算是第一件。
至于说唐代官款瓷器怎么会出现在这条商船船上?
不难解释。
唐朝的海外藩属国有十几个,像什么狮子国、倭国、真腊、婆利、丹丹、盘盘、狼牙、交趾、高丽、百济、天竺、泥婆罗、婆利突罗朱、流鬼国等等。
这件皇宫用瓷,很可能是唐朝皇帝赏赐给海外藩属国国王的礼物,托贡使随船带回。
没想到,船沉了!
既然是唐皇赏赐的礼物,肯定不止一件!卢灿心头一动,拿起这件茶注子,翻出盈字款示意给海曼斯看,“这类字款的瓷器,你有没有统计过?有多少?”
海曼斯船队从事海捞业将近十年,船队上肯定配备有鉴定师,流程也会很规范——这种瓷器分类的工作,大多在物件出水后的第一时间进行。
所以,他应该有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