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默不作声的立在一边,心里一片纠结,半晌也挤不出话来。独孤去闲看着她,骤然有些不知所错。在他的记忆里,蔺微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天天缠着季琅带她出去玩。本性里是蔺家抹不去的坚毅与正直,他从没有想过,蔺微会拒绝他,拒绝救季琅。他以为就算控制不了公孙琰的想法,那如果蔺微同意,起码能有一半胜算。可偏生是这样,蔺微站在他面前,低着头,频频为难的看向旁边的微朝王爷,不言不语。他愣了愣,一瞬明白,眼前的姑娘早就不是蔺家的嫡小姐了。她割掉了同熹朝的所有联系,有了新的故人,新的朋友,那些躺在过去的尘封回忆,根本打动不了这个在冰天雪地中长大的冷硬姑娘。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泡在冷泉之中,自收到那封绝笔信之后,他几番压抑,硬是把心里的惶恐压下。可如今他做了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努力,可依旧什么也换不到。他的人马被压在熹皇眼皮底下,若是动了必遭剿灭,他不能不对那些兵士负责。可季琅怎么办?季琅……眼前突然有浮现那封绝笔信,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人在危机之中执笔写信的姿态,肩膀板正,眼神坚毅,不带半分犹豫……他突然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所有的傲骨野心都被那封干干净净的信给吃了干净。他不想承认,如今的他,只希望季琅可以完完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独孤去闲将脸埋在掌心,下一秒,出乎蔺惘然和公孙琰的意料。这个精于算计的白发少宰竟然直挺挺的跪了下去,他缓缓放下覆脸的手,此时他的眼里早已没了往常的游刃有余,只有死寂的沉痛。名震天下的白发少宰跪在地上,微垂这眼睛,许久,才近乎恳求的抬眼看他们,“蔺姑娘。”他这一声喊的疏离,早没有了起初“小蔺妹妹”的亲近和温和。“求你……求你……求你救救他。求你……于我而言,成王败寇皆不足为惧……只有他一个……我太害怕了……求求你……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求求你……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蔺姑娘……”说到这他挺直的脊背突然塌了下去,整个人宛若崩塌的巨山,一瞬间山石滚落,溃不成军。“我的人都被熹皇扣着……根本进不去白骨岗……求求你……蔺姑娘……慕王爷……我真的没办法了……季琅他不能……他那么一个人……不能埋在那种地方……蔺姑娘……求求你……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了……季琅于我重于一切……求求你……蔺姑娘……他不能……我不能让他呆在那种地方……”突然独孤去闲猛的抬头,对上蔺惘然一片震惊的眼睛,几乎惨痛的笑了笑,“小蔺妹妹……季琅与你也许只是记忆的故事,但于我而言……是友亦是……亦是……妻……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在那种地方……”说完眼见着整个人都要磕下去!蔺惘然只觉得整个脑子嗡嗡直响,身体快于行动一把扶住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独孤去闲这般痛心的样子,她莫名有些触动,那在心口一刀一刀划出血淋淋伤口的痛楚,她似乎能感同身受。“救。”说完她顿了下,看了眼身后的公孙琰,复又坚定的又说了一遍,“我救。”她很清楚,独孤去闲从头到尾要的都不是她的帮助,她蔺惘然并不独特。独特的是身后的那位仙鹤之子,凤凰门生。她贸然答应,便是随口将他也拉进了这潭浑水之中,这是不应该的……也许那人会为了她而去,也许那人会生气愤怒,可终究终究,她的决定还是会伤到他……蔺惘然指尖微颤,她几乎不敢回头去看那人的表情。但她知道她的选择是对的……站在微朝的立场,季琅确实是一个麻烦,隐患。可站在百姓的角度呢?西境的无数平民需要这个可以抵御妖物的将军,是他带着婆娑军换得了他们的平安。若是季琅死了,西境没有后继的守将,蛮妖侵入,受害的只会是普通的百姓。加上微朝与西境相邻之地虽少,但破了季琅这层屏障,西境蛮妖南下也会容易很多,微朝将士抵御妖军的经验较少,到时候只会生灵涂炭。就算……就算退一万步,季琅已经死了。那他也不该被留在白骨岗,将士枯骨,就算以天地为冢,也应是腐化血肉溶于大地,不该被那些妖类踩在脚下侮辱。她已经把爹娘蔺家军留在了血泠峡,她不能再一次……就在这时,一双微凉的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肩背。那人一袭白衣,走到哪里,就会把那山间清风过,万物新的独特香味带到哪。他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帮她一起把独孤去闲扶起来,轻轻的念了一句,“我们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