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悄然离去,颜清辞颓然跌坐在大雪里,任风雪拍打在身也无感,心中抽痛得令周身都麻木了,他方才的举止神情就如一把寒刀,在这个漆黑冰冷的夜晚给了她致命的一击。原来自己的执念于他而言,只是风中云烟罢了。小沈回到房中,却见沈姒在门外站着,杏眼远望着他来时的方向,似乎他方才经历的事情都被她尽收眼中。小沈入了屋内,沈姒也跟着进了来,这样大的雪,她本来是想进屋边烤火边等着他的,可又一想到他最不喜外人入他房内,便悻悻然傻等在外面,恼人的雪花打在周身,外衫都湿透了。不过一见到小沈,她便没了任何烦恼,眼睛都弯成了浅浅的月牙形,嘴角不自觉就挂起了清甜的笑。她手下的士兵定然想不到自家将军还有这般温柔可人的模样。许是实在承受不住沈姒这样花痴的眼神,又或许是想快些赶她走,小沈先起了话,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冰凉冷淡:“有事?”沈姒犹豫着开口:“你……认得她吗?”她眼神瞟了一下他来时的方向,话语中的“她”自然指的是颜清辞。“不认得。”小沈随即接道,没有一丝犹豫思考。见他答的这样肯定,沈姒立时就欢喜起来,本来略有些担忧的心绪转瞬就平复了,看来自己想的不错,小沈甚至不会正眼瞧她。“还有事?”正暗喜间,他又猛的抛下一句,让思绪还浸在上一句话里的沈姒不由一愣,接着答道:“哦,我……”她在极力找着话题想同他多说几句。“没事就请回吧。”一头冷水直直泼了下来,沈姒又瞧了他几眼,数月来的相处她自然心中明了,现下的情形他已下了逐客令,自己再说下去只会平白遭他反感,只能强忍下心中的话头,起身离开,在这场仿佛无休无止的翻天大雪里孤独而回,不过她心中还是存有一丝喜悦,起码自己还能同他说上几句话,上阵杀敌时也是互相依靠的,而那颜清辞,在他心中,便如一粒微尘一样微不足道罢。油灯燃起,明而不耀的橙色光芒在这样寒冷的夜晚给屋内平添了不少暖意,小沈啜了一口热茶,在油灯下仔细瞧着北疆排兵布阵的谋局阵图,窗外偶有风声呼啸而过,只一瞬便又平息了,惹得天地间时而悄然静默,时而寒风嘈然。眼神紧盯桌案,思绪却不知去往何处,待他猛然抽回时,才惊觉早已乱了心神,便将案上铺开的纸胡乱卷了起来,一边暗暗怨怪着今夜无常的风,直叫嚣得人心神不宁。闭眼静神间,脑中却不由自主就跳入颜清辞的身影,少女如玉面容上挂着点点泪珠,如被露珠沾染的脆弱花瓣,美得破碎,让人止不住心疼。眉心渐渐拧起,自己明明不认识她,为何见到她时只觉万分熟悉,见她落泪难过时心中又闷得直欲窒息。最后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曾经真的认识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她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他迫切地想要从过往那一片空白中寻得一点蛛丝马迹,头却如崩裂般痛起来,他越深想着,便越折磨难忍,不得不紧紧按着跳动的眉心,放弃了对于从前的回忆,那种天崩地裂般的疼痛才得以缓解。自他发觉自己失忆起,便用力尝试过几次去找回记忆,却都像如今这般以头痛难忍为终,医官告诉他,大约他一辈子都记不起曾经的事了,他后来也就不再尝试了,对于忘记过去也并不在意,不过今日见了她,他再不能如往常那般镇静无谓,竟一时心急如火焚。、受伤几日接连战火不断,颜清辞也就一心扑在救治伤兵上面,再没和小沈见过面。这日休战,她才偶然得了闲,有个士兵交给她一封信,说是由上京送来的。花笺是淡淡的粉色,还氤氲出一层浅浅的桃花香气,在这寒凉冬日让人不由心生暖意,颜清辞笑了笑,心里想着醉禾总是这样体贴细心。数日前她在军营中安定下来后,便执笔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到了南州城,一封便寄去了上京,信中所言不过是自己如今一切安好,令亲友万莫挂念,只是在寄给醉禾的那封信中捎带着抱怨了一下沈寒对自己的态度,虽历尽千辛寻得了他,却仿佛黄粱大梦一场,不免令人烦忧。她本还想要问及淮宁王府的近况,可提笔时心中却是憋闷的紧,只觉得两人之间像是隔了一层摸不到的纱,朦胧着一切都看不真切,实在不知从何问起,又要如何问,最后也只能搁笔不提,只想着他如今虽手无实权,却仍是皇室唯一的亲王,若是府上有了什么动静,该是能传到市井中被自己知晓的,如今没什么消息传来,或许日子也就如往常一样稀松平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