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痛苦还是悲伤,无论是战争还是死亡。只要重新闭上眼睛,她就能回到那个美梦般的幻境中,再次看到小天狼星微笑着的英俊脸庞。
世界与她隔了一层泡沫似的膜,连小天狼星横陈的尸体看起来似乎也并不真实。伊薇特听到高亢而冷酷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空谷回声般虚幻。
“带上那个男孩,我们去魔法部。”伏地魔说,“我要在所有人面前处死他……让全世界都看着,反抗黑魔王,到底会有怎样的下场。”
会有怎样下场?
是在说她的父母吗?还是在说小天狼星?那么多人死去了,那么多人默默牺牲,那么多人饱受折磨。那么多人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残酷暴行而陷入无法解脱的绝望、懊悔、悲伤和愤怒——他所散播的痛苦,还嫌不够吗?
已寂灭如死灰的灵魂,因为这份久违的仇恨,而重新燃起一点火星。
血肉中残留着的牢不可破誓言的余烬,被这一星半点的火焰所点燃,席卷了她的身体。
眼前如同烧起铺天盖地的烈火,视野中弥漫着滚烫的火屑,空气也扭曲起来。她就站在火中,被无边无际的痛楚所灼烤,踩着荆棘、血流成河。
这份痛楚是如此真实而熟悉,几乎使她感到亲切。
残留在牢不可破誓言中小天狼星的气息,就在这时扑面而来。
如同一阵沁凉而清爽的自由海风,将所有的火焰和痛楚一并卷走,让人以为他还在身边,和她并肩站着,不消散,也不离开。
恍惚中,眼前出现了两座无名的墓碑。
因弗内斯往东十五英里的拉文克劳河原,从村子往东通往悬崖的小路,路口有一棵几百年之久的金链树。树下这两座无名的墓碑,底下安葬着她被黑巫师杀害的父母。
和小天狼星离开隐居藏身之地的那个清晨,她还记得,他们在父母的墓前遇见了曾经的邻居。神志不清的老头用粗糙的手掌拂去墓碑上的落灰和残叶,哽咽地低声嘟囔着自责和愧疚的忏悔之语。
那时她想,这不对。
这份痛苦不应当继续扩散了。善良的人也不该再经受折磨。那么多不该死去的人都死去了,难道活着的人还要永远生活在恐惧和悲伤之中吗?
这不对。
在残存的幻觉中,伊薇特听到自己小声说:“我们必须得阻止伏地魔。”
于是泡沫“噗”地破碎了。
包裹着她的茧也开始瓦解崩塌。
她与世界之间的那层隔膜逐渐消散,伊薇特感到自己在此之前都被严密保护着的内核被曝露出来,直面着真实而残酷的无边恶意。牢不可破誓言燃烧殆尽,小天狼星的残存气息化为最后一抹捉不住的风,悄然从指间流走。
在足以烧焦灵魂的痛楚中,她终于彻底从夺魂咒中清醒过来。
……
必须要阻止伏地魔。
要想阻止伏地魔,就必须在这里保住哈利·波特。
不是为了这男孩英勇牺牲的父母,不是为了替小天狼星完成夙愿,甚至也不是为了自己的仇恨——只是因为,她和小天狼星所饱尝的这份痛苦,绝不应再继续扩散、持续下去了。
伊薇特伸出手,指尖碰到了小天狼星留下的魔杖。
没人去理会那根已失去主人的魔杖,就像没人理会已彻底丧失用处的她和小天狼星。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魔杖,更别说抬起手臂施放咒语。如有实质般的痛楚附着在她的大脑、心脏和灵魂的所有角落,无力感像是摆脱不掉的黑泥,使她每一次肌理的牵动都变得格外沉重而艰难。
但她仍设法缓慢地、轻手轻脚地靠着砖墙站起来,没有惊动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
她握紧了小天狼星的魔杖,睁大小天狼星分享给她的那只眼睛,用力到眼眶都开始发酸发胀——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眼窝灼烧着,神经深处传来不断绝的尖锐疼痛。泪水不由自主地溢出来,血一样滚烫。
她却只是抬起手,像以往每一次哭泣时一样,平静而沉默地抹掉了脸颊上的泪痕。
就在伏地魔为了幻影移形到魔法部,而主动解开了自己所设屏障的那个短暂瞬间——
伊薇特脚跟一蹬,径直扑向哈利,抓住他的胳膊,同时反手射出一道魔咒,准确击碎了伏地魔手边安静悬浮着的那排小玻璃瓶。
在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中,她一瞬都没有停留,就那么在伏地魔和贝拉特里克斯的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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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现在霍格莫德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这里并不是她预想的目的地,所幸离村子也不远,透过稀疏的树干就能看得到乳黄的墙壁和砖红的屋檐,再远就是霍格沃茨的塔尖。伊薇特幻影移形的准头一向是不大好的,在刚才那样危急的状况下,没有调整好注意力就发动魔法,实在有点勉为其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