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就听到楼梯口那有响声,酒楼老板亲自躬身引见,带了两个人走过来。前头走着的白弱模样的年轻人正是贺书玮,另一个矮胖的男人西装革履,手上还戴了一块金表,大老远就满面笑容地迎过来,连声道:“贺老板,好久不见,一直递了帖子想见您一面呢,这次赶巧在路上遇到了贺公子,冒昧跟着来吃一顿饭。”他说着挨个递了名片给在座的人,走到谢璟这里的时候,略一犹豫,还是笑着递了一张。“鄙人王永鑫,是大成交易所的经理人。”谢璟穿戴普通,但相貌气度非凡,王永鑫猜这位可能是哪家大佬带出来的小公子。递了名片之后,王永鑫低头瞧见谢璟身上随意一块搭配的翡翠坠,他眼尖,认出是好货,顿时面上堆满了笑容,越发热情客气起来。谢璟接过名片之后,随手搁在一旁,不甚感兴趣。沪市这几年开了无数家所谓的交易所,见到得利颇丰全都一窝蜂涌入,但也只如昙花一现,不出年纷纷倒闭,大伤元气。当年九爷就交代过,不可去做这些,当以实业救国。拿钱生钱,这样便宜的事儿,若是人人都会,那才真是乱套了。谢璟面上淡淡的,不怎么参与说话。九爷对这些也不怎么感兴趣,拿了小碟另夹了一筷鱼肚,淋了些清蒸的汤汁,递给谢璟,“小心刺。”谢璟端起来慢慢吃,鱼肚很嫩,吃到最后也没吃到一根鱼刺。那位同贺书玮同来的王永鑫显然没想到在座的三位都是大人物,一时热血沸腾,他原就是贺书玮想方设法挖来的经理人,自觉在交易所上还颇有几分本事,兴奋地讲起最近形势,努力彰显自己作用。交易所正是最炙手可热的时期,放在平时,王永鑫自然看不上贺书玮这样的草包二代,但架不住对方有个有钱的亲爹啊,若能抱上贺家这棵大树,那才真是发达了!贺书玮入座之后,大约瞧着贺东亭脸色不好,犹豫一下还是解释道:“父亲,我接到电话,说您晚上让我一同来吃饭,不知道您还请了旁人。也是在路上正好碰到王经理,上次信托公司的事,想再和您商量一下,王经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贺东亭脸色难看道:“闭嘴。”贺书玮迟疑片刻,规规矩矩坐在一旁。谢泗泉哼道:“信托公司?贺老板这是要把家产托付出去了啊,也是,找到继承人了,养在身边悉心培养了十几年,实非其他人能比啊。”贺东亭道:“没有的事。”贺书玮也在一旁羞愧道:“是我自作主张,想替父亲分忧。”谢泗泉拉下脸,酒杯重重放在桌上,不悦道:“长辈说话,哪里轮得到你开口。”贺书玮到了嘴边的一声“舅父”也不敢喊了,西川的这位当家人可不比沪市众人,生气了要抽人鞭子。贺书玮抿唇,安静坐着。贺东亭还想解释信托公司的事,但谢泗泉却又对此事不感兴趣了,转头问了那个跟来饭局的王永鑫道:“你同贺少爷很熟?”王永鑫此刻也觉察到不对,额头上冒了汗,但也只能对各位大佬满脸陪笑,猜着对方的意思道:“算得上熟悉,贺少爷一表人才,对公司的一些事物也十分拿手,我看过他写的几份草案,都很出色。”谢泗泉懒洋洋道:“你平时也常去贺家吧,我听说贺老板很宠少爷?”王永鑫视线在贺书玮那看了一眼,见对方面色从容,面上也露了笑容道:“是是,贺老板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能不宠着呢!莫说去年贺公子成年大礼送了一艘轮船,即便是平日里也是没少精心准备,每年贺公子生辰的时候,都会施粥做善事,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是想让家里的孩子平安健康哪……”贺东亭闭了闭眼,猛拍桌面:“够了!”王永鑫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里,惴惴不安。谢泗泉却是眉开眼笑,单手托腮,挑眉道:“怎么不继续说了,说啊,我还想再多听听,也好跟贺老板学习一下。”贺东亭心里拱火,握紧了拳头,但抬眼看到对面坐着的谢璟又不能说什么,百口莫辩——那些,确实是他所作所为。九爷又夹了一筷青菜放在小碟子里,递给谢璟,桌上只有他们在吃饭,一时视线都汇到谢璟身上。九爷淡声道:“抱歉,我家里小孩小时吃过不少苦,最扛不住饿。”谢璟不爱吃青菜,因此吃得很慢。但这在贺东亭眼中却变了一个样子,谢璟吃东西很小心,很仔细,不过两根再普通不过的青菜而已,那孩子一丝一毫都没有浪费。贺东亭想着谢璟所有吃过的苦,五脏六腑犹如放在油锅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