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林萱有过两辈子的经历,不知道林萱做了那个类似“老天爷在警告”的噩梦,不知道对于林萱来说,裴云瑾非但不是她的归宿,反而是她想要拼命逃离的陷阱。安瑞以为裴云瑾会立即出宫去找林萱,等了半晌,却听见裴云瑾问:“吕守一故意纵容河南道匪徒入京的事通知李远山了吗?”“已经告诉他了。今日,李尚书送来十万两银子当谢礼,收还是不收?”“收了吧,捐去郑阳府赈灾!”裴云瑾说完,也没再提别的,移步回晴云阁。安瑞有些不安,世子到底出宫还是不出宫呢?他不担心贵主喜欢上阳公子吗?可是,他走到秋容道附近的廊庑时,忽然停下,又问:“阳蒙今年多大了?”安瑞一颗心落到实处,原来世子还是在意的。世子从前只关心朝堂利益和战场局势,对女人从来都不关心。后来遇到了那位贵主,一切全变了。“阳蒙今年十八,尚未及冠,他两年前入的铁甲军,短短两年内从一名普通侍卫升作从六品英武校尉,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当然,跟世子爷是不能比的,安瑞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裴云瑾倒是不担心这位阳蒙,林萱性子看似洒脱,实则警惕心重,她不会随意喜欢上一个人,哪怕喜欢上了,也要再三衡量之后才能做出决定。他担心的是那位会弹《广陵散》的琴师,那位会不会是林萱前世喜欢的人?前世有段时间,父皇病重,他一直住在皇宫帮父亲处理政务,当时林萱还在宫外的府邸。三个多月后,他去看林萱,林萱给他弹《广陵散》。他抬头看林萱,只见她讲起那位琴师的时候,满脸红晕,宛如沐浴在晨光中的一朵向日葵,他随意问:“你跟那位琴师倒是聊得投机。”林萱说,那位琴师曾是一个小国家的王子,故国灭亡后,流落到了大梁,靠卖艺度日。林萱跟他有相似的经历,两人说起话来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看见对方,就像看见另外一个自己。裴云瑾当时对林萱说的话并未放在心上,他只注意到了林萱新修的刘海,以及说话时一张一合的樱桃小嘴,还有如珍珠般的贝齿。她垂眸时,耳畔露出的那一截细腻白嫩,令他气血翻涌。那时候,他爱极了林萱的好颜色,对她这个人的心事,并不关心。后来林萱跟他撕破脸,指控他从来没瞧得起她,只把她当成了排解欲念的工具。说他独宠着她,不是因为爱她,是因为他根本瞧不起别人,在没有选择的情形下,才会选择她。在林萱看来,他也没有多瞧得起她。后来,林萱对他死心,爱上了别人后,他才开始去想她说过的话,对她的愧疚和悔恨,日与渐增。哪怕是现在,他也从来没有去想过,林萱到底喜欢什么,林萱到底需要什么。他除了林萱的容貌,还喜欢她什么。裴云瑾眉头又蹙起,吩咐安瑞:“去东江苑。”他要去会会那位琴师,去查探一下林萱究竟喜欢他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自出生起,阳奇锋这十八年来醉心于武艺,对旁的事从来不关心。眼看着邻居家的小子才十六岁便做了父亲,自家儿子十八岁都不动凡心,阳夫人简直急得整宿整宿都睡不着。尤其她去参加宴席时,听说有些男子天生无法对女子动心,他们只对男人感兴趣,无法完成传宗接代的大事。从此,阳夫人便一直担心自己的儿子有龙阳之好。听说陛下让阳蒙陪着林萱去听曲,阳夫人十分高兴,虽然宫里那位贵主的身份有些尴尬,但她长得跟仙女似的,若是她能勾起自己儿子动了凡心,倒是一桩好事情。当然,邧帝不会那么直白的说让阳蒙陪着林萱听曲,那样太失体统。林萱到了东江苑后,下了马车,便看见一位身材高大地美貌妇人笑着迎上来。“总算把贵主盼来了!”那位妇人正是阳奇锋的夫人。阳夫人的目光太过热情,林萱被她一直盯着瞧,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给阳夫人添麻烦了。”林萱身份不尴不尬,不好向她执晚辈礼,只能从言语间客气些。“哎呀,贵主说什么呢,我能跟贵主一起听曲,这是多大的脸面呀!”阳夫人推了推身后的儿子,示意他讲一句话。阳蒙拱手道:“属下阳奇锋见过贵主,今日由我来护卫贵主和母亲的安全。”阳夫人给了他一道白眼,这么好的机会,他不知道把握,硬生生将一场男女相亲的喜事当成了分内工作,简直是呆子。阳蒙虽然比林萱还大两岁,但她有了两世的经历,又心性成熟,此时见到这位拘谨的少年,反而觉得他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