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偏过头,突然不太能对上谢危楼的视线:“我不想你走得太难看。你再留在白玉京这地方,肯定要有人要赶你下去。”
“我数三个数。”凌翌也知道讲话太绝对、太强势,就会遭人讨厌,毕竟临到了走的时候,他也想给谢危楼留一些好的印象。但他又不希望那印象太单薄,否则谢危楼肯定会很快忘记。
凌翌用商量的口吻道:“数的时候我不会看你,你在我说完之后再走。”
谢危楼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时隔半年,他才突然笑了出来,笑完,他很快敛去了那点笑意,对凌翌正色道:“好。”
凌翌突然又反悔起来,低头时,他又觉得心底很烦,就像他习惯和别人一起出行,又怎么去习惯一个人?
他的朋友可以有很多。
以后没了谢危楼怎么办?
谢危楼松开了手:“可以开始数了。”
“……”凌翌顿了顿,可到最后,他又几乎在齿间挤出了最后一句话,“骗你的,你多保重。”
保重。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
墙上的影子分开了,最终又留单独的一个影子在药院里坐着。
周旭清再不喜欢凌翌,仍给凌翌把了把脉,煮谢危楼留下的药。
凌翌保持着离开时的姿势,他撑着下巴,神情陷入了长久的思索,看上去不像是要哭,但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看的表情。
学府内凌翌少了个同窗,又少了个同寝,不巧地遂了他最早“不想要谢危楼”的心愿。
下山的时候,凌翌总会想看一看那群外门的人,从那些流动的身影中,他一直在寻找那个让他觉得熟悉的影子,有时候,他会很迫切地希望自己能找到谁,但更多时候,他会别开视线让自己不再去寻觅。
他也终于开始思考很多年少时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比如,上下九界的说法就一定是公平么?
比如,分了内门和外门是否就是不对的。
比如,仙侍的修为只能在炼气,这是否也不应该。
学府内,凌翌及了冠,踏青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晃动秋千,一下一下小幅地荡,他也会想到有天谢危楼给他推了一下。
那架木秋千摇晃起来很高,他回头就能很清楚地看见对面的神情。
凌翌想,可能等他彻底告别自己的年少,谢危楼大概早把他给忘了吧。
算了,忘了也好。
省得他总是一个人念叨。
谢危楼多不好。
凌翌重新把秋千晃了起来,谢危楼答应自己的事总是做不到,他就应该先把谢危楼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