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卢庚忍不住回望了一眼。身旁瘦瘦的朱衣卫道:“腿都断了,你还能瞧上?”
卢庚喟叹道:“我同情她,不过是在同情自己。谁知道以后我们会不会落到她的田地?”瘦朱衣卫沉默了,半晌道:“任尊上真活着?这事要不要告诉金沙帮?”
卢庚接着道:“用得着我们吗?早有人去了。这些年大伙受了他们不少好处,谁都想怕如果有个万一,好歹还能有个落脚收尸的地方。”
很久之后,琉璃似乎才醒过来,她木然地拖着残废的双腿往前爬着,不一会儿就一身狼狈,尘土满面。偶有路人经过,要么只是觉得奇怪,要么根本毫不关心。
几匹马奔过,不一会儿,却有人折转马头回来,停在了正在爬行的琉璃面前。
元禄道:“我说我没看错吧,她就是长庆侯的那个侍女,在合县受了重伤的那位。”原来,来者正是杨盈、钱昭、元禄等人。
杨盈不忍,跳下马道:“你要去哪儿?你还记得我们吗?我们是梧国使团的人。”琉璃没有回答,只是呆滞地往前爬着。
杨盈道:“她有点不对。”
元禄接着道:“送她去长庆侯那里吧。”
琉璃一震,慢慢有了反应,“不,我不去,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
话音未落,钱昭已经点了她的哑穴。钱昭道:“她情况不太好,早送过去,我们早回四夷馆。”
说完,二人合力将琉璃抬到了马背上,策马向长庆侯府奔去。
到了长庆侯府,钱昭和元禄将琉璃扶进了正堂,朱殷看到,甚是惊喜,“琉璃!侯爷担心得不得了,正在派人到处找你呢!”
琉璃不敢抬头看朱殷。朱殷一下子警惕起来,“她是被人掠走的,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元禄气愤道:“哟嗬,好心救人倒成了错了?”
杨盈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转头对前来的李同光道:“孤正好去东湖探望皇兄未果,顺路碰见就搭了把手,并无他意。”
李同光得知实情,尴尬地示意朱殷,朱殷忙道:“刚才失言,还请海涵。”杨盈颔首,示意接受道歉。
李同光关心地对琉璃道:“你怎么样了,你是被谁抓走的?怎么一直不说话?”
钱昭突然道:“她上身的披风,是朱衣卫的。”
李同光的眼神瞬间凌厉,他一把拎起琉璃,“到底怎么回事!抬起头来!看着我!”
琉璃颤抖着抬起头,李同光英俊而冷酷的脸映入她的眼中,神色中有着无限的焦急与关心,但她知道完全与她无关。
李同光问道:“抓走你的人是朱衣卫?!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是不是师父的事?!”琉璃无言,泪水瞬间滑落。
李同光见她不语,果断地拔出佩剑,架在她脖子上,逼问道:“说!”
琉璃哽咽着道:“奴婢什么都没跟朱衣卫说。”
原本紧张的杨盈等人这下才松了口气。李同光被打动,但事关大局,他终于硬起心肠,转而问:“我不信,我不能把师父的安危和大家的安全寄托在你的一句话上。”说着,他示意朱殷:“带她下去好好拷问!”
琉璃求道:“主上!”她哀求地望着李同光,“您信我,奴婢以这两条断腿发誓,我绝对没有背叛您!”
李同光狐疑地眯着眼,突然问:“那你有没有泄露师父的事?”
琉璃一震,没有答话。众人大惊失色。李同光咬着牙,憎恶道:“拖下去,给我审问清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背主之徒,如果不是因为你服侍过师父,我当初根本就不会把你留下来!”
琉璃又是一震,万念俱灰。朱殷正要拖走她,她却突然暴起,用尽力气把自己撞在了李同光的剑刃上,鲜血霎时间从她的颈间暴涌而出。
钱昭、元禄忙抢上前救护着,琉璃被自己的鲜血咳呛着,断断续续道:“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我什么都没说,他们早猜出来任尊上还活着……我不只是她的侍女……我也是个人……我也会难过、会伤心……”琉璃断了气,但她最后说的几句话,除了她身边的杨盈,谁也没有听见。
李同光皱了皱眉,对朱殷道:“拖出去,召集部曲,鞭尸,让他们看看背主之人的下场。”
杨盈道:“你太过分了!她是为你死的,她明明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李同光微愕,但马上道:“那又如何。恋慕我的女子如恒河沙数,但她在我眼里,只是个叛徒。”
杨盈喊道:“李同光!”
李同光不耐烦了,大声说道:“杨盈,你才要清醒一点!我们现在一起密谋的,是只要稍出纰漏就要掉脑袋的大事!她背叛的,也是你的如意姐、我的师父,用用你那点娘们一样的脑子,如果朱衣卫已经怀疑了我们,那第一个危险的是师父,第二个危险的,就是你们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