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福听得不胜唏嘘,三品官的公子哥儿呀,眼下竟是比自己还低贱的奴隶。
官奴不比私奴,私奴有卖身契,还有主人开恩,发还自由的可能。官奴想得自由,必须遇到朝廷大赦。
但是,庄家人例外。
因为庄文渊是在痛骂高显乱臣篡国是死的,如果赦免了他的儿孙,岂不是告诉天下人,庄文渊那样骂都没问题,你们也能跟着骂?
所以终庄瑾一生,都不可能等到赦免的那一天。唔……如果大梁朝灭亡在他前头,那倒是不成问题。不过这种机率着实有点小,估计比中彩票还难点,所以庄瑾只能寻个好主顾,老老实实做一辈子家奴。
眼下,他看中欧阳康了。
欧阳康背地里说起他来,也是眉飞色舞。此人实在是个人材,短短一面就看出几个问题,而且个个切中要害。
首先,他看出欧阳康一个外地人独居在此破宅,却有京城的奴仆服侍,所以猜出欧阳康在京城有家,却出于一些不方便说的原因,只得只身搬到此处。
其次,从镇远侯府的下人出面买了奴仆送来,并着重挑了些懂经济,会针线懂礼仪的官婢,证明欧阳康人缘不错,有一定的升值潜力,但身边配备较差,急需用人,所以他头先才那样的大胆一博。
不过被人看出他们买这所破宅,十有八九吃了亏的事,欧阳大少是断然不肯提起的,只着重说他如何英明神武,装腔作势逼出了庄瑾原型,决意诚心归服。
欧阳康说起此节颇为得意,可念福却颇有些看不顺眼,“人家正是倒霉的时候,你还这样落井下石,很光荣么?”
看她翻起的眼白,欧阳康急忙辩解,“他又不傻,我要真那么小人,他肯服我么?眼下咱们都是倒霉时候,他只有跟着我们一道吃苦奋斗,帮着这个家越过越好,才有一线希望寻回亲人。我不肯答应他,只是不想给他一个虚无飘渺的希望。哪里是狠心?”
念福听着有些道理,可想想又道,“那为什么不干脆把他荐给关耀祖?那样人家想要寻起人来可比我们要好得多。”
“这你就错了。”这种事欧阳康这个经常经历头脑风暴的,可比念福这个外来人士清楚得多,耐心跟她解释。
因为庄文渊死得太过轰轰烈烈,一般的官宦人家都不会也不敢沾庄家的边,肯买庄家人的多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或者人贩子们。否则,庄瑾也不会在升平坊里整整呆了六年。
不过庄瑾能在那里呆了六年不死不残,也没给卖到不堪之所,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他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听明白这个道理,念福的同情心大减,又有些担心起来,“那他在那种地方呆那么久,会不会心理扭曲什么的?咱们留下他有没有危险?”
欧阳康又笑了,“放心吧,他眼下来了咱家,可比官奴所好上千倍百倍。况且他想要找回弟妹,非得靠着咱们不可。比起那些位高权重,身边围绕无数家奴的贵人,其实还不如跟着咱们这样一穷二白的有奔头。所以他纵是有什么坏心,断不敢用到咱们身上,定是一门心思盼着咱们家好,绝不愿见到咱们家倒霉的。他自幼在京城长大,虽给关了五年,对这里却熟悉无比,咱们用他,倒是可以少走好些弯路。”
念福终于放心了,却又问起,“那他弟妹究竟在哪儿?可有线索?”
这事庄瑾倒是打听过,不过也只知道他妹妹是给一个南方来的陈老爷买去,弟弟是给一个北方来的胡商带走而已。这一南一北,天下之大,上哪儿找去?
念福听得直摇头,怕她想起自己的爹,感怀身世,欧阳康忙换了个轻松话题,“你可知道,咱家现在也有自己的商户了?”
什么商户?念福听得莫名。
欧阳康笑着告诉她,原来京城有很多商户都会投奔官员,做个挂名家奴,实则还是做他的小本买卖,不过一年按时孝敬些节礼东西,帮忙干些活,用以求得主人家的一个回护。
哦,念福恍然,随即惊喜了,原来自己也有做保护伞的一天?可欧阳康又不是官,如何保护得了人?
欧阳康老神在在的不肯解释了,只让念福别操那么多心,“这些事有我。倒是外头新来的两个丫头,我看人还算伶俐,就放在你屋里伺候吧,你给换个名儿。”
那俩丫头念福回来时照过面了,都生得不错,眉清目秀,她只是不解,“这样好看丫头,你们公子哥不都喜欢搁屋里红袖添香么?给我做什么?”
就是这样才不能留!欧阳康嗔了不解风情的傻大姐一眼,却说,“我不是想让你过把小姐瘾么?那俩丫头,一个从前是五品官儿家的小姐,一个是六品家里的,你有她们服侍,可开心了吧?”
这样,会不会折福啊?念福颇有些忐忑,“算了,还是你拿回去吧。”好吧,她怕人家素质太高,把自己比下去了。
可欧阳大少却坏心眼的非把人推给她,“这两人你可一定要收下,否则耀祖会不心安的。”
这又关那只关猴子什么事?欧阳康告诉她,“关老弟想求你的凤爪。”
“拉倒吧!”念福断然拒绝,她近来吃鸡吃腻了,连鸡味也不想闻了,“我给方子他,让他自己做去。”
看她这副横眉毛竖眼睛的小表情,欧阳大少突然很想笑,又想上前揉搓两把,好容易才克制住面部表情,诚恳的道了一个字,“好。”
关耀祖带回家的凤爪过少,全家人都没吃好。没吃好的结果就是碎碎念,尤其是关侯爷,在同僚跟前几番吹嘘之后,大伙儿起哄之余,也要来尝尝他家的凤爪。关耀祖无法,只得托欧阳世兄来拜托念福,并且开出一系列优惠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