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婉婉抬起眉,和声道:“阁下后悔选择了我这一边吗?”我断然道:“我只会选择姬宣。”“所以你今晚是代替我那无为的兄长,来教训我的吗?”她直视着前方烛光无法触及的黑暗,肩背挺直仪态甚好,姬湘道,“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可怕的毒妇,觉得我心狠手辣,觉得我草菅人命,是吗?”话语里有着淡淡的自嘲,姬湘低头理了理胸前的发,又平静道:“你和兄长,你们都是一路人,和我不一样。”“我不关注公主是怎样的人,我只是来提醒公主,不要忘了你我的交易,我会全力帮助公主实现心愿,也希望公主能够实现我的心愿。”“啊,不用你说,我也会这样做。”姬湘轻声道,“缅怀死人毫无意义,我在世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兄长了……公主殿这么大,皇城更大,一到冬天四面灌风,冷到人骨头里,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妹妹,湘将不惜付出一切代价护他周全。”她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听起来完全没有将谢从雪当成生父看待的打算,我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姬湘接着说道:“人命不值钱,却又比什么都值钱,我对谢从雪的那个计划没有太大兴趣,届时我也不会插手,对我来说只要收到阁下承诺之物即可,其他的事,阁下尽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有了姬湘这番话,我此行的目的便已达到,我宁愿去外面吃冷风,也不想留在这让人窒息的公主殿,径直起身:“既然如此,那就这么说定了,夜深不便过多打扰,这就告辞。”“闻人钟。”裙裾在地上游蛇一样拖曳着,发出嘶嘶轻响,姬湘亭亭站在殿门里,月色下,她出尘的气质过目难忘,寸寸恩辉遍洒全身,错认为广寒仙子也是有可能,就算如此,姬湘的眼睛依然沉在无边的黑暗里。姬湘静静看着我,问道:“依你之见,我会被怨恨吗?”“被谁?姬宣吗?”姬湘摇摇头,却又没说明到底指的是谁,半晌,她收回扶着门框的手,低眉垂首,那样纤瘦的身体,仿佛连月光也不堪重负。她与姬宣绝不相同,可这对兄妹都有着让我无法发自内心厌恶的奇异力量。“没什么。”姬湘说,“忘了这句话吧,今晚我已经失态得够多了。”作者有话说:本来很想让公主多抒会儿情,但想了想那实在不是她的性格……目前可公开的情报:1姬湘为母亲向月与谢澄师父谢从雪偷情结合所生的女儿,与姬宣同母异父。2谢从雪仍对向月存有执念,而姬湘认为“缅怀死人毫无意义”。3谢从雪成为太子幕僚疑似受姬湘指使,太子或成全场买单冤大头。4小秋:“那我走?!”
事到如今我再一次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无能,相对于这帮拿爱恨权谋当下酒菜的王孙贵族来说,我把我整个人摆盘上桌,大约也是不够看的。我依然无法获得姬宣的信任,没能为他做到任何事,对他妹妹姬湘那些晦暗的心思,我也始终不得而知。所以尽管我老是戏谑绪陵是主神亲儿子,为自己愤愤不平,可这么无能的我,又如何能与英姿勃勃的将军相比呢?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至少我将谢澄和袁无功放到了安全的地方,不管前面多少风浪,两只最不老实的小猫也被藏到了身后温暖的洞穴里,大难临头也与他们无关,现在确实全副心神都紧着姬宣,多少忽略了这二人,之后得想办法给点补偿才好。……唉,真是当久了天选之人的保姆,被呼来唤去奴役惯了,一想到他们不在身边,还竟然有点说不上的寂寞。明明开春了,天气还是这么冷呀。想到此处,我唏嘘地把手揣进袖子里,活像个年过半百身体衰弱的老大爷那样,又把脑袋缩进衣领里蹭了蹭自己,小跑步往着前方宅院的方向去,到了门前二话不说,乓乓乓就开始敲门。“有没有人啊——”我嚎得情真意切,“此时一位倒霉的路人甲要被冷死了——”“没人!滚蛋!”我伏在门板,扯着嗓子一唱三叹:“世道炎凉人心叵测,如果我唯一能信赖的绪哥都不愿意见我一面,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死了算了!”说罢,作势要走远,没等我走出两步,身后门咚的一声猛地打开,随后我的后衣领被狠狠拽住,紧接着是上半身,都被人极为粗鲁地拉进门内,我笑起来,往后仰起头,正好对上绪陵那双闪烁着怒意的眼眸。“新年也不来给我拜年,现在倒来装乖,你有种啊!”青年将军一身黑色常服,恶狠狠地龇牙,他随手把我扔开,很嫌弃一般转身就往里屋走去,我哪能让他跑,当即跑上去,一个饿虎扑食,几乎是跳起来扑到他背上,两条腿顺势也挂了上去,绪陵摇摇晃晃差点被我带得摔倒,忙不迭稳住下盘伸手托住我的膝弯,等他反应过来自己本能把我背起时,本人这块儿狗皮膏药已经撕不下去了。“我错啦!”我大声宣告,“下次不敢了!”“得了吧!哥算看透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了,亏我还给你准备了压岁钱,没了!都没了!”绪陵勾着我的腿,黑着脸,碎碎念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孝——话说回来我的辈分是不是又被他平白无故降了一级?他骂归骂,我左耳进右耳便出,注意到他胸口衣襟在方才的撕扯中露出半个红色绣金线的荷包,便好奇地抽出来看,绪陵冷哼一声,倒也没拦我,迈开长腿背着我走进里屋,我在他背上晃荡着腿,被荷包里面重量十足的金通宝给惊了一跳,险些手一软没拿稳,刚要满怀敬畏地放回去,就听绪陵冷冷道:“就是给你的,讨债来的,从哥身上滚下去。”这种给钱花的爸爸到哪儿我都是要第一个认的,为了给姬宣买那块儿玉几乎花光了全部身家,我捧着这些钱,深情地唤了一声:“哥,你是我亲哥!”绪陵回以呵呵:“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你那宣殿下要造反的传言,我还在想你这家伙干什么吃的,新年都浪哪儿去了,竟然还能放着姬宣不管?”我没解释自己新年被姬宣囚禁在王府不见天日的事,面色微变:“传言已经到这一步了?”“太子费心再想瞒,也解释不了为何陛下连新年期间都没有露面,一连这么几个月,死人都知道里面有猫腻。”绪陵把我丢到椅子上,自己则大马金刀在另一把太师椅坐下,“他拖着不敢登基,不就是觉得自己手里没兵权,没办法跟姬宣对抗吗?这些年苦心经营着自己对外形象,结果现在有关开膛手的说法大大减损了民心,姬玉再不去到处散布起姬宣谋害陛下意图不轨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