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我阴恻恻地目道,眸中进出的日光冷冷地扫过四名姽婳。
元君默不作声的将一把晦暗的纸钱扔进火盆中,刺眼的火光伴着呛鼻的气味冲起。丹姬的脸上依然像是凝结着寒冰。
“琅染她是在湖中溺水身亡。”迫于我的气势,刃雪声音弱弱地答道。
“溺水身亡?”我冷声反问道,“我倒不觉得在伏眠中有哪一滩水,可以深到让人溺水身亡了。
“如果是自己想死呢?”丹姬一贯的置身事外,透过蒙蒙烟气看她的嗤笺像是虚浮着,说道“再浅的水中不是都可以溺死。”
“哦,丹姬你的意思是说琅染是自尽,与他人无关?”我眉心忽地一跳。
丹姬地看我,低低地叹道;“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什么事想不开呢?”
我俯下身看着棺中琅染失去血色的小脸,前几天还缠在我身边。不禁暗恼之下一掌拍在棺壁上切切道;“人已经去了,我又从哪里知道琅染是自尽,还是自己不慎失足,还是被人暗中设计?”
“暗中设计?”扶乩眼神惊愕地蔑视我,“琅嬛,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飘浮屯散的烟气将殿中每个人的表情都隔得模糊。我想伸手为琅染拂落发间的灰烬,手刚伸出就被另一只手握住,是在半跪在我身边的元君,她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深郁,出手“碰”地又将棺盖合上。
她站起来时,鼻息拂过我的耳边,说道;“人已经死了,再怎么追究也没有用了。”
我直起身轻关一声,看着众人泥塑一般僵硬的脸色。忽然间发觉,我竟然也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暗自咬牙说道;“刚才是我有些冲动了,但我并没有迁怒别人的意思。”
刃雪走近我身边低泣着安慰道:“我知道琅染死了你一定很难过,就像当初琅修死的时候姥姥也很难过一样。”我看她一双水灵灵的明眸中浸满泪水,又极力地克制着。我的手覆上自己光滑微凉的面颊,她是这里唯一流泪的人。
“是的,我难过。”我沉沉地出声气道。
我才将伏眠交给琅染,她就莫名地溺水死了,不得不说是蹊跷。其实丹姬所说不是没有道理,我想起那日在湮尘中,琅染阿我是不是真的要与韶王在一起。我了说是,她那时恨恨地说道:姑姑不是真心疼我,而是及早地打算好了将来脱离伏眠时好,我接替你的位置。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这是两年来琅染第一次言辞激切地顶撞我。
十五岁女孩的那点小心思,我不足看不出来。只是琅染不是软弱的人,不见得会为这样的事情而轻生。此时头脑中蓦然蹦出“婉吟”两个字,连我自己都被生生地吓到。婉吟,曾经真正的宜睦公主,外表柔弱如水,心性却比谁都刚硬,对感情更是执着痴著。当年她生在皇家,身不由己,无力反抗她将远嫁北奴,而我常伴君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她最终选择在我新婚之夜自尽,一场丧葬冲乱了一场婚嫁,为的仅是以示决绝。
“琅嬛。”扶乩打断丁我道,“琅染死了,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回过神来,深敛口气声色冷硬地道,“倒是你们什么意思?今日找我回来是为了我们毕竟姑侄一场来辞别,还是为的其他?”
姽婳交换一下眼色,丹姬幽幽开口道;“除了琅染之外,其他与她一辈的人都不太成器。”
“这事慢慢再说。”我看见有身着缟素的侍从上前,要用铜钉将棺盖封紧,我制止道:“等一会。”默然推开棺盖将琅染额发间的一片灰烬拣走,既然走了,何必带一点灰,做完之后我闭上眼,长舒一口气道:“开始钉吧。”
“铛铛”几声,棺盖被严严实实地钉上。我觉得胸口憋闷,殿中浮沉的细小烟尘似乎要无孔不入地将人体的每一个毛孔堵住。
我推脱说身体不适从宛心阁走出来。漫意地走了几步,宛心阁四周的竹林生得蓊蓊郁郁,新抽的嫩青层层叠叠地覆压着墨绿。我凝心看着,未想到这绿也让人看得眼花。刚要挪步,回首却看见元君跟在我身后。
“元君,你也觉得里面闷吗?”我淡淡问道。
“这么多年了,你的脾性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元君笑道,“当年婉吟郡主自尽的时候,据说你冒冒失失地闯入含芳殿,也不怕被冲撞了什么,今日进来的时候我也着实一惊,还是一点讳忌都没有。”
“不提婉吟可以吗?”我看了她一眼道,“而且琅染也不见得是婉吟。”四名姽婳中唯有元君与我相识的时间最长,也只有她知道我在帝都中的一些往事。
我伸手拂开目目前横斜的竹枝,狭长细叶上的露珠缀连着簌簌汇聚着流落,溅湿了身上月白衣袖,缓步走入竹林中。我顿了顿问道:“她什么时候出的事?”
元君答道:“大概是昨天暮后,没敢马上惊动你才拖到现在。”
我听闻惊诧道:“昨天才殁了的人,为什么停放一天就要装殓入葬?”
“我说不上来。”元君摇头,良久才道:“不过这样于她也好。”
“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是我所不知道的,你若不想说.其实于我也无所谓。”我扶着身后一支修眭的翠竹,色泽若萧萧碧绿玉管,回望宛心阁一眼说道“我已见过琅染了,但是我无法为她做什么,谢谢你出来遴我,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说完就要离去。
“琅嬛,你别走。”元君足尖一点起身,挡在我面前。
“还有什么事?”我眼神消透地香她,哼声筵道:“难道还要我主持丧仪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