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是想要引而不发?”
林如海叹气道:“不是我,是圣人的意思,也是局势所迫,若是圣人能直接处理甄家,这件事反而简单了。”
“我知道伯父的意思了。”宝玉点点头,又接着道:“若是伯父能找借口将父亲引来扬州,或许,我可以去试着抄录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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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
“若是这样……”林如海不自觉在桌子上敲动着手指,思考着,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认为令兄长是何种人?”
“色厉内荏。”甄璟回答道,但又想起那位死去的柳姨娘,又猛然抬头看向林如海,想起刚刚自己断了的思绪,说道:“若是想要害人,定然不会就此作罢。”
“但是我将他们在府中埋伏之人赶了出去,虽然以打发妾室为缘由,并未只赶走那一人,但终究也是无法下手了,如今他下毒不成,竟没动作?”
这一点,宝玉刚刚也想到了,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别的事情引了去,如今再想到此事,却是觉得有许多不通之处,难道他在林家还有隐藏着其他未被发现的人?
“听闻伯父近来并不常在府中用膳?“
“还是会在府中用过早膳的,不过因着之前查出了甄家安插的人,府内所有人手几乎都从新调配过,我身边之人更是如此,若要下毒怕是也没机会。”
宝玉点了点头,这点事情,他还是相信林如海可以办好的,不然也不能在扬州官场上浮沉这么多年,虽说最终结局并不好,恐怕也是无法对已故原配的情感,导致的对其陪嫁的疏忽罢。
“虽然我们不知甄玮要如何下手,但伯父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这件事我心中有数。其实甄玮之事还是有可以利用之处的,我心中倒是……”林如海正要说,却又转头瞧见宝玉,反而止住了话头,问道:“贤侄心中可有良策?”
“我以为……”甄璟抿嘴道:“或许,可以用一招引蛇出洞。”
“哦?说来听听。”
“我们既知甄玮有了此心,父亲亦已认同此策,那便没有不做的道理,不管如今他是否安排人下毒了,若林伯父称病,又表现出一些向甄家妥协之意,以他好大喜功的个性,也许会在我父亲面前,承认是自己下毒成功,那或许能将他们引来扬州,也未可知?”
林如海微微笑着,点了头,道:“你心思倒是缜密的,这法子不错。不过,你这样对你父亲、兄长,心中可会难过?”
“我……”他瞧着林如海的神色,有些揣测着他为何有此疑问,但是所谓难过、心痛,却实是无的,他亦不想隐瞒,只说道:“我其实,或许是因为我心胸狭窄,很多人认为我在甄家也是千恩万宠长大的,但其实并非如此;或许,我也可以大言不惭地说,在看到他书房那些账目,看到他们所作之事后,我心中的天秤也告诉了自己该如何选择。”
“更何况……”宝玉苦笑道:“甄家将来结局如何,并不是我能改变的,但若是凭我现在的作为,可以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也可称之为一件好事呢?伯父,可会因这件事,认为我是一个忘恩负义、心胸狭窄之人?”
“于国民是大义,于亲情或有瑕疵。若是你在此之前不与我说要照顾家中女眷之语,或许我多少也会有此想法,但如今,不过也是有此一问罢了,做这决定,当是艰难的,哪怕让我作同样的选择,我也会有许多纠结、彷徨之感,你如今这般年纪,便能有此想法,已经要让许多人叹服了。”
甄璟倒是被林如海说得有些害羞,只又与他商量了些细节,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本要就回家去,但临走前,仍犹豫着道:“伯父,林妹妹他们可还是要今年秋日就回来吗?”
“你倒是想得周全。”林如海摸着他那刚蓄起来的胡子,说道:“此事先不急,等再过两月,若是还没消息,我再想借口让他们留在京城。虽说家中内奸是荣国府带来的人,但他们留在京城总还是比回来扬州安全,我也可以少些后顾之忧。”
宝玉点头,只道:“这些日子,我会一直帮着林伯父的。”这样说着,他又婉拒了林如海要他留宿家中的想法,只骑上马便回家去了,且他耽搁了这些时日,亦早该去上学了。
但此番舟车劳顿,又劳心劳力,他到底还是在家中休息了两日,才又回书院去。
林侨和孔信亦是早几日就回来了,孔信见到甄璟带着行李过来,更是忙走上前去,揽着他的肩膀道:“你和林兄考得这般好,倒是让我又被兄长训了几日,只怨我平日里不用功呢。”
“我还是比甄兄差了许多,能连中小三元,果然大才。”
“你不过是比我差了些运气而已,阿侨,何必如此说,能在县试、府试拔得头筹,便已经很好了。我在院试时,亦不敢如此想,我们之间相差的不过是运气而已。”
听着他们两个在这边互相恭维,孔信在一旁早就坐不住了,只摇着头无奈说道:“你们这般行为,可有想过我这个还没有过院试的人?”
“你也不错了。”宝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笑道:“毕竟你平时也不怎么看书,被孔大哥训斥几句,也是常事。”
孔信不恼反笑,捶了他一拳,反而问道:“各地院试前三甲都有机会进入国子监学习,你们可要去?”
“我不去,如今父母、姐姐都在这边,家中生活刚正常些,且我如今在这边读书便很好,何苦跑去京城那种富贵地,反倒束手束脚。”
“那我们就可以作伴了,正好我也去不成,本来我想着若是你们都去国子监,留我一人在这里也是无聊,还要独自面对那些人的臭脸,你们知道尹斌也没考过府试,前几日脸拉得简直比驴还长。”孔信笑着揽过林侨的肩,又向着宝玉道:“你呢?应也是不愿去京城的罢,我记得之前太子殿下要你去做伴读,你都拒绝了,更何况一个国子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