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宴没有回答。
令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从一开始,你就是要过?来的。”
谁能请得动你呢?谁又拦得住你呢?
令黎视线环顾四周,神域中?所有举足轻重的神族都聚集在了这里,目光在他们身?上。
她?忽然感慨道:“你有没有发现,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好久、好久了?”
竺宴薄薄的眼皮动了动,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众人。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他倒是波澜不惊地接上了:“不久。”
“不久吗?”她?道,“已经过?去?一万年了。”
距离上次这般光景,已经是一万年前的事了。一万年前,长赢伤她?,竺宴险些?杀了长赢,冶容带着数千神兵追杀他。那时也是这般光景,他们如同?亡命的鸳鸯,四目相对,周围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他们身?上,逼视的、仇视的……离他们那样近,仿佛要剜到了他们身?上,又仿佛与他们隔了整整一个?时空,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竺宴原本就高?,离她?近了,显得更高?。他的视线从上方落下,脸上没有情绪,显得近乎冷漠:“一万年而已,对神族漫长的生命而言,甚至不值一提。”
“你真的决定了吗?”令黎问。
竺宴一言不发。
令黎摇摇头:“看我问的什么问题……你这个?人,从我认识你起,你就从来不曾犹豫不决,从来不曾被动摇,也从来不会?改变主意。”
“但我还是想问一问你,”令黎仰头看着他,盈盈眼眸,仿佛泛着水光,“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看在,我从一出生就认识你的份上呢?”
竺宴只?是看着她?,没有出声。
漱阳宫中?的其他人听着他们如同?哑谜一般的对话,一头雾水,却又不敢插话。
这位天地之主,虽说至今仍旧凭借着绝对的武力牢牢压制着六界,可他终究已经堕魔,而他们是神族,要他们再?跪拜他一声“君上”,倒显得全无气节风骨,颜面无光。可要真出声驱逐他,却也没有人敢,便只?得这样不尴不尬地杵在原地。
即使那两人漫长地静默,他们也不敢插话。
最终打破着沉寂的是暮商,他上前一步,站在竺宴身?边,矮了一个?头,还似当年那个?在枕因谷中?求学?的少年弟子。皮肤还似当年那么白,眼角一点点红都显得格外明显。
他握着拳头,哑声问:“君上,黎黎……真的就是天酒殿下吗?”
“嗯。”竺宴。
没有犹豫,不假思索,仿佛只?是微末的小事。
暮商后退一步。
漱阳宫死寂一般,没有人说话,所有的目光都紧紧地注视着那一个?方向,仿佛没有听清,又仿佛是被震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只?有岁稔星君上前一步,朗声又问了一遍:“君上,您说什么?”
竺宴转身?,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远处的星回身?上:“星回长老说得不错,令黎就是天酒,凤凰天酒。”
令黎就是天酒,凤凰天酒。
不疾不徐,掷地有声。
如滴水入油锅,瞬息之间,沸腾开来。
整整六百年神域群龙无首,纷争不断,此刻,那个?众望所归的身?份终于重新出现。于是,短暂的震惊过?后,众人立刻拜倒,齐声叩拜——
“恭迎天酒殿下回归神域!”
声势之大,竟如烈火烹油,而那溅出的滚烫,灼到皮肤上,热辣辣的疼。
星回落下了泪,应川拳头握得死紧……
令黎站在人群的正中?,闭上眼,眼眶泛出浅浅的红。
她?不惊讶竺宴的反应,从他踏入这里的一刹那,她?就已经知道他的目的——他要让她?做回天酒了。
她?屡试不爽的撒娇这一次终究是没有用了,他终究是觉得百年光阴太短,他不答应。
他要让她?做回天酒。
他今日?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青耕,不是因为神族,不过?是因为这本就是他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