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阳宫安静了。
星回仍旧直直看着令黎,神情悲伤:“我怎会认错?我在尊后娘娘身边数万年,娘娘爱女更胜过自己的生命,我便如她的眼睛,时时替她看顾着殿下。两万年,我看顾殿下两万年,对殿下比对亲女更加熟悉,我错认谁也不会错认殿下。”
令黎袖中的手无意识攥了攥。
她安静了一瞬,面?无表情道?:“然则长老确实是认错了,我是扶桑,不是凤凰。”
星回不再说话,只是远远看着她,凄然地看着她。
应川见机,大声?喝道?:“够了,你羲和族究竟还要自导自演到什么时候!”
他威严道?:“星回,你为?了脱你族勾结魔域的罪名,竟胆大包天地捏造弥天大谎,竟敢伪证神尊血脉,我看你羲和族是果真要反——”
“族长且慢。”岁稔星君上前一步,沉静道?,“星回长老究竟有没有说谎,此事还不好急着下定论。”
应川怒道?:“如此荒唐之言,岁稔星君竟果真信了不成?”
岁稔星君:“荒唐与否,验证后再说也不迟。”
应川:“何须验证?她自己都?说了,她是扶桑,不是凤凰!”
岁稔星君:“所谓当局者?迷,娘娘自己也未必清楚自己的真身。”
应川被气笑了:“我们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那还有谁能知?道?!”
岁稔星君面?不改色:“君上。”
这两个字落下,场面?瞬间寂然。
所谓君上,天上地下,自然只有竺宴一人当得?起这两个字,即使他已经堕魔。
可他已经堕魔。
六百年来,这两个字在神域便如禁忌。
应川怔忡片刻,断然道?:“岁稔星君,你是疯了吗!你是嫌神域这六百年来太?过太?平,还想?将他请回来不成!你可知?,请他容易送他难!只怕到时——”
令黎心中虽也剧烈反对岁稔星君的提议,但听应川说到此处,她心里却是更加不快,当即打断道?:“他那人懒,族长便是想?请他,也请不动。族长说这话,着实自视过高了些。”
令黎当众让应川脸面?无光,应川脸色铁青:“你——”
令黎又看向岁稔星君:“星君,如今神域无主?,我知?你们盼望着有一个众望所归的神君出现,期冀太?深,为?此甚至恨不得?天酒殿下还活着,可以稳定这动乱的局面?,可我确实不是她。”
岁稔星君泰然道?:“当局者?迷,这六界唯有君上能看清娘娘的真实身份,还是请君上前来解惑吧。”
令黎:“他说你们就信吗?”
“君上那样的性子,行事随心所欲,从不屑于谎言妄语,他说,我等?便信。”
岁稔星君身边,几人相视一眼后,也纷纷跟着点头?。
令黎原以为?竺宴在神域的风评一塌糊涂,一塌那个糊涂……不曾想?他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因为?行事太?过自我,旁人都?坚信他不屑于说谎了。
“那也没用,他随心所欲惯了,”令黎想?了个借口,婉拒道?,“请不动。”
她正要继续说“那还是有缘再见吧”,便打算带着青耕趁机开溜,身后却在这时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
“请得?动。”
竺宴慢条斯理踏进?漱阳宫。
他背光走进?,气场过于强大,声?音将将出现,在场众人便自动退居两侧,为?他让出道?。噤声?垂首,更像是在恭迎。
恭迎上位者?阔别多年的回归。
竺宴一步步走向令黎,目光注视着她:“本君来了。”
令黎一动不动,如同?在场所有人一样安静。只是其他人不敢直视他,而她?直直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四目相对。
令黎轻声问:“你是忽然兴起过?来的,还是原本就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