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时葛云斩首,而且算算日子长记也快从南疆回来了,我托他查的事还不知道他查的怎么样了。”顾长思说着就要爬起来,“事情多着呢,你——”
他被霍尘一把拽了回去。
顾长思摔在他胸前,生怕给人砸坏了,可霍尘只是搂着他,眼睛里笑意愈发浓重。
“小王爷,好不容易跟我同床共枕一次,你怎么就那么着急要跑呢。”霍尘手揽紧了他,“哪里那么多事,我们两个刚刚双双死里逃生,难道还不能停下来喘口气吗?谁教你的,天天给自己加上那么多压力,都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的么?”
“我……”
“没事。”霍尘一脸理所应当然,“你以后有我了,你不心疼你自己,我来心疼你。”
顾长思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了。
他原来就知道霍尘那张嘴太好用了,甜言蜜语顺手拈来,几乎张口三句话就是哄人,五句话就要谈情说爱了,他这一副花丛老手的模样,要不是顾长思在认识他时就把他查了个底儿朝天,真的会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年流连风月场。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打趣着说了,可霍尘的回复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甜言蜜语这种事就不是耍嘴皮子,而是心里话、是本能,人说实话当然很痛快”。
惹得顾长思又笑了好一阵。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眼瞧着真的要到正午了,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霍尘把满地狼藉收拾好,顾长思已经换好了新衣服,还特意挑了一件高领的,瞧着禁欲又正经,眉目一敛不怒自威,又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定北王。
霍尘还是隔着衣服叼了他颈侧一口:“真好看。”
“你收敛点儿。”顾长思对着镜子点了点他,“要不小心我跟你算账。”
算得什么账不言而喻,霍尘乖乖地“哦”了一声,但还是耀武扬威一般地晃了晃手里的衣服,在顾长思抽他前躲开了。
顾长思于是问他:“一会儿我去玄门,你是跟我一起,还是要去刑场?”
“跟你一块儿吧,我同葛云……”
霍尘收敛了几分笑意,显然是想到了昨夜牢中两人最后的那段话。
他叹了口气:“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想,他应该也对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长思通过镜子看着他。
霍尘想了想:“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霍长庭,所以,我没办法给他回应,也不知道他究竟该谢我什么。但是他提醒了我,也给我是昌林将军本人这件事提供了一些证据,我会把这条线查下去的。”
“其实他……”顾长思顿了顿,“他也跟我说过一些事,他说我不该忘记大师兄,他说,他求求我不要忘了他。很讽刺的是,在我缺失的记忆里,的确完完整整地遗漏了大师兄这个人。”
“我记不得我们之间的感情,记不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记不得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就算葛云这样一个局外人,都在为我忘记他的事伤怀,我难以想象,如果大师兄真的知道我忘记了他……”顾长思目光和霍尘交汇的一瞬,他诡异地停了一下,“如果你知道我忘记了你,你会有多伤心?”
“我们都需要尽快想起来一些事。”霍尘避开了他的疑问,只是告诉他,“我们都需要,尽快地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
葛云被处斩的时候,顾长思和霍尘在玄门里吃完了午饭,将玄门中存放的他的生平细细地过了一遍。
葛云,无祖籍,无父母宗亲,幼年时流浪在外,行乞为生,风餐露宿吃不饱饭,于是在生存中摔出了一身本事,被当年的宋启迎选中,成为暗卫的备选之一。
十二暗卫从十二营中厮杀而出,葛云那一营是唯一的意外,活下来了两个人,另一个记录不详,但他们都知道,是被隐去了成为霍韬家的公子、玄门大弟子之前的霍长庭。
葛云活下来后先是做了暗卫,后来被宋启迎一路提拔到金吾卫做指挥使,算是宋启迎心腹之一,却没想到会因为霍长庭,葛云转而一刀刺向了自己侍奉的主子,最终潦草退场。
顾长思合上卷宗:“金吾卫因为这件事被剪裁,本来负责皇帝贴身安危,如今也要被拆到四面八方了,不知道皇帝要重新换那一支卫队上来顶替。”
“换言之,我觉得不妨从第三方的态度想一想,如你所言,崔千雀告诉了你哥舒冰的行踪,我们默认哥舒冰成为了弃子,葛云也是弃子,那么第三方抛除了两个人,又获得了什么呢?”
顾长思警惕道:“……你的意思是……”
“卫队。”霍尘道,“既然葛云身份如此重要,他一死,皇帝势必要换掉金吾卫这支心腹劲旅,转为其他人保护圣驾,那么这个时候,第三方的手就可以伸进来了。”
顾长思应和:“按照之前第三方对宋启迎的态度,这是要内外瓦解宋启迎心腹,使他孤立无援,然后在关键时候出手。”
“可我还是想不明白,就算他们恨宋启迎,想要内外瓦解掉他的安危保障,在那之后,他们又能获得什么呢?龙椅?可这天下缺一个……”霍尘的话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转向顾长思,“不,不对,不缺,这天下并不缺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
只要找到遗诏。
一切和葛云在牢中告诉他的话不谋而合,更要命的是顾长思敛下眉眼,默认了他的想法。
霍尘明白了:“他们找过你了,是不是?”
顾长思没说话。
霍尘更加明确了:“你知道他们想要你做什么,他们逼你反,然后拥戴你上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