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云州城,天色渐晚后,从医署回到家中的赵英照例给老妪问安后,便穿着一个短打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的石桌上不断默背着白日从张博士那里学到的一些药理。虽然天空已经黑了下来,但是月亮高高挂起依旧让周围显得不是那么昏暗。刘氏举着一盏灯走到赵英面前,看着不断默念着什么的赵英,幽怨地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背,明日再学也是一样的。”赵英接过灯放在石桌上,笑着对刘氏说道:“实在是今年夏日格外热了一些,在屋中烦闷,又睡不下,索性再温习一下老师教授的药理知识,我本就是老师弟子中愚笨的那个,多巩固几遍总不会有什么坏处。”刘氏无可奈何地看着赵英,只好说道:“明日用藤条给你编一个蒲扇,你晚上要是热得紧,就扇一扇。”赵英嘿嘿笑了笑,握着刘氏的手说道:“还是娘子知道疼惜我。”刘氏拽出手说道:“这是天井中,不是在屋中,不要没个正形。”赵英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我们家中,如何还能让人瞧见。”说罢,赵英便装作小心的样子走到院门前侧耳听了听外面,本想回头说没什么动静,却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地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横刀轻轻出鞘的声音。赵英原本就已经是辅兵的队正,对兵刃出鞘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他听到后立刻紧张了起来。赵英放缓脚步,回到刘氏旁边,刘氏刚想嘲笑赵英的样子,却被赵英一把捂住嘴。刘氏刚要扯下赵英的手,却看到赵英的表情非常凝重,与方才的轻松完全不同。她再细细看向赵英的双眼,两人对视后,多年夫妻培养的默契让她瞬间明白了赵英的意思。赵英轻轻放下手,对刘氏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指了指还亮着灯的屋子,突然说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早些睡吧,明日还要去医署呢。”刘氏见状,立刻应声,随后便小跑着回到屋中,吹灭了桌上的油灯。等刘氏走出房屋想要拽着赵英进屋中时,却发现赵英已经拎起了院中架子上的横刀与一根防身木棍。“我去去就回,你在屋中带着义母藏好,外面动静再大也不要出来张望,兴许用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刘氏点点头,便又走回屋中。看着刘氏轻轻关上了房门,赵英也深吸一口气,悄悄走到院门旁,侧耳继续听了起来。“是不是此处?”门外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随后有人轻言细语地说道:“就是此处,不会认错的。”“再等一刻钟,等院中油灯熄灭,我们便翻墙进入。”赵英转头看了看隔壁,那是孙三娘家的院子,院子里还隐隐约约有些许光亮,他立刻就明白了外面的人是要进入孙三娘家的院子。赵英去到屋后,挑了一段隐秘点的院墙,悄悄探出头看了一眼巷子中的人影,却因为巷子狭窄看不清到底有几人。赵英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矫健地翻出墙头,将自己藏身在阴影之中,轻轻呼吸着,借着月光勉强辨认着正不断靠近孙三娘院墙的这几人。一刻钟后,当他们准备开始动手时,赵英终于弄清了眼前贼人的人数。“六个。”赵英在心中默念,手中紧握的长棍也慢慢举起,等到他这一侧的一名贼人爬上墙头时,赵英突然冲了出来,长棍精准地敲在了贼人的脊背上。随着“嘭”一声,长棍应声断为两截,那名已经爬上墙头的贼人痛苦地从墙头摔落了下来,手一直想要去摸受创的位置,却始终够不到,疼痛让她在地上几乎蜷缩成了大虾。赵英长棍断裂后立刻扔掉,抽出横刀一刀便结果了地上那名佝偻着的贼人,随后便持刀冲向了孙三娘家的正门。此时的正门已经被三名贼人踹开,巨大的门房响动让屋内的孙三娘也吓了一跳。她连忙走出房门,却见到两名贼人正持刀冲向自己,慌张之下,她跑进屋子后竟忘记了关门。年幼的刘承宣却在这时极为冷静的将房门关上,反应过来的孙三娘也连忙将门闩扣上,又推来桌案堵住房门,抱着刘承宣向着侧间跑去。踹开门的一名贼人刚要冲上去,却发现一道寒光从他们面前闪过,紧接着就是赵英的横刀从他们身后猛地劈下。两名贼人对视一眼,立刻就有一人分出对付赵英,另一人继续向内走去,向院内走去的贼人一边跑一边吹着口哨,不多时,另外三人也同时翻过墙头围住了院中唯一的房子。赵英占了偷袭的优势,虽然刚开始让面前这个贼人稍稍变得狼狈几分,可等他缓过来之后,戳、挑、刺、撩一套连续不断地攻击却让许久没有捡起刀的赵英吃了个闷亏。赵英捂着肋下一道不算深的伤口,看着还在逼近的那名贼人,索性手中横刀翻转,直直迎着那名贼人的刀锋冲去,却突然听到一阵弓弦崩响声。几支从黑暗中射出的弩矢精准地命中了面前的贼人。赵英四下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人影,再看向院内时,原本已经踢开房门准备冲进去的贼人也已经全部倒地,只剩下一人还活着,正艰难地从怀中摸着什么。赵英见状,不顾伤口疼痛便冲了上去,横刀很快便挑断了那名活着的贼人的手脚。随后赵英肋下的伤口因赵英的动作拉扯,疼得赵英实在站立不住,也瘫坐在了几名贼人的尸体旁边,不断地喘着粗气。孙三娘听到外面没了动静,便悄悄出来查看,却正好发现了坐在地上捂着伤口歇息的赵英以及从阴影中显出身形的一队黑衣人。“你叫赵英,对吗?”为首的黑衣人低下头看着赵英问道,赵英点点头,随后又问:“你们是什么人?”黑衣人笑了笑说道:“安心养伤吧,医署那边,我已经遣人去替你告假了。”:()乱世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