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下旬,在平虏城休整了许久的骁果军突然出动,在广袤的塞北荒原与更北边的草场上四处出击。以团为建制的骁果军骑兵们见到胡人后丝毫不讲道理,只是亮出手中的横刀驱赶着他们向平虏城北侧走去。半个月后,程亦中军帐中,沙盘上标注的六七十处大大小小的部落就已经有近半数胡人被驱赶到了魏军的眼皮子底下。当来到平虏城北侧百里外一处平坦的荒原上时,原本在他们印象中空荡荡地地面上拔地而起了一座粗制滥造的土城。这座占地不过方圆五里的小城的城墙只有可怜的一丈半,黄土夯制的城墙仅仅经过一日夜的风吹便有些坑坑洼洼。他们缩在一起,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魏军军官抱着一本名册一个一个将他们如同牲口一般登记在册,随后便指着那座土城说道。“这里就是塞州城,你们以后可以在塞州城与我大魏的商队以及军队贸易,你们缺少的衣物、粮食、陶具、铁器,都可以在城中用马匹换取,也可以为我大魏养马,来换取银钱粮食,周边两百里内任选一处作为你们部落的栖息地,其余的,一切照旧。”“这位将军,我们自从上次之后,便已经本本分分数年,就算是天上下了刀子也未曾犯大魏边境,为何莫名其妙就把我们聚拢在一起。”一名年纪颇大的老胡人颤颤巍巍地走到最前方说道,“我们现在一部丁口不过几十帐,人数还不如天兵一个团多,已经对上国构不成威胁了。”那名校尉放下名册,走到那个老胡人面前不耐烦地说道:“此番让你们来,是为了让你们过得好一些,并非要杀你们!”那老胡人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谢过上国恩赐,只是我等饲养的牲畜马匹多,若是在一个地方,等草吃完了,冬季只怕是全都要冻死了。”那校尉冷笑一声,下令一队士卒抬过一个大木箱放在他们面前,随后一脚踢翻,本就没有合紧的木箱中立刻滚出了一地人头。“捡起来放进箱子中。”那名老胡人怔在原地:“什什么?”校尉走到他面前,指着地上的人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捡起来!放回箱子里!”说罢,校尉抬头看着那老胡人身后的青壮以及老少,说道:“你们,都来给我捡!”等到那些胡人开始在周围不断聚拢的魏军士卒胁迫下开始捡拾地上发青的人头时,那名校尉走到他们面前说道“这是两个不愿迁徙的部落,他们不止杀死了我们派去的使者,还带人袭击我军士卒,奉都督令,这两个部落上至老人,下至孩童,一个不留,若是你们有异议,就想想你们脖子上的脑袋,还有你们部族中的孩童女人。”中军大帐中,程亦正与刘体仁对坐交谈。“刘参军,再有半个月,这些胡人就该大多聚拢过来了,到时你打算如何分配?”刘体仁对程亦拱手说道:“将他们分散开后,让丁口最多的部族占据水草最丰美的地方,但是我们同时要在那些最强大的部族周围,放一些小的部族。”程亦皱着眉头说道:“怕是养虎为患。”刘体仁说道:“既然将那些小部族围在几个大部族周围,便要分化他们,离间他们的关系。”程亦道:“我们强行将他们迁徙至此处,只怕他们会更恨我们吧。”刘体仁道:“他们现在自然是恨我们的,但是我们将他们迁徙过去后,让小部族每年交出更多的马匹,给他们更少的粮食,到时为了养活这些战马,他们一定会与那些占据了水草最丰盛草场的大部族交涉,可大部族既然拿到了那些好的草场,又怎么会轻易让出去,到时胡人的本性自然就会显现。”程亦眼前一亮,他说道:“你想让胡人那些小部族互相抱团,吞并那些大的部族?而后他们也会互相争夺,这个过程中,我们并不参与。”刘体仁点点头说道:“对,等到他们拿到草场,自然也不会一直团结,他们一定会用刀枪决出一个最强的。”程亦又问道:“那如何遏制那些更强的?”刘体仁说道:“我们将他们那些剩下的部族中最强壮的战士全部挑走,打散编入军中,补充军力。”程亦又说道:“可是他们还是会一直壮大!”刘体仁说道:“我们也会一直平衡他们之间的实力,不断利用草场和他们每年需要上交的马匹以及互市的实惠让他们继续争斗。”程亦道:“等到那些部族变成几个部族后,我们再保护弱小的,离间强大的,让他们一直互相争斗。”刘体仁拱手道:“正是如此。”程亦伸出大拇指笑着说道:“当的是好算计。”中京天牢,阿史那叶舍正缓缓走向深处一个有微弱亮光的牢房。他的身后,苍狗与拔延翰正扶刀紧紧跟随。前方的寺人挑着灯笼走了一段路后,转身对阿史那叶舍行礼说道:“陛下,到了。”阿史那叶舍点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了下来,苍狗与拔延翰见阿史那叶舍停下,也不敢上前,阿史那叶舍的背影在昏暗的天牢中忽明忽暗。“罢了,明日押他去定北城,监禁,自此后不得踏出府邸一步。”阿史那叶舍说罢便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苍狗与拔延翰对视一眼,而后便匆匆跟了上去。金国密谍司府衙中,雀鸟与刘三郎并肩站在正堂中。“陛下密诏,明日押送阿史那巴牙的随行百人不得有一人返回中京,也不得有一人到达定北城。”刘三郎没有说话,他带上兜帽便走出了正堂。待到刘三郎走远后,雀鸟叫来一名亲信密谍,做出了一个杀无赦的手势后,便转身回去逗弄自己的那只海东青。“刘三郎啊刘三郎,百密终有一疏”雀鸟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个手镯仔细把玩着。:()乱世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