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娘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她抬腕晃了下玉镯子,满客栈的檐铃受仙力所感,“泠泠琅琅”从北院一路响进南院。
没多会儿,温苓就拎着酒坛子过来了:“又喊我?”
巳娘塞给她一串钥匙:“东角二楼临水那间收拾出来,枕被纱帘换新的,烧几桶水备着,再把玉蕤香点上。”
“哎,死长虫!”温苓哭笑不得,“说好的我管南院,你管北院,怎的客人来了,你又偷懒?”
巳娘眼波一漾,勾起尾巴尖绕她的肩膀:“白天偷懒,夜里才勤快。”
“我呸!”温苓甩她一白眼,一巴掌拍掉蛇尾巴,又向小满道:“我去收拾,很快就好。”说完便拿着钥匙往上桥去了。
“等会儿罢。”巳娘倒了一碗热茶,示意小满落座。
“谢掌柜的。”小满刚要坐下,就听天边“乌隆隆”几声闷响,紧接着狂风大起,满园子的草木乱乱纷纷。
小满的心境,也乱在这风雨欲来时。
她忽然想起来什么,倏一下站起,问巳娘:“她带伞了么?”
雾笼千野,雨染万山。
骤雨似击鼓一般打在青石铺成的陡峭山路上,急密到掀起滚滚云烟。
一道银光掠过七零八落的林叶,飞身纵下山坡,现出少女的人形。一边拿斗笠遮去沉重的雨点,一边轻盈着身段往客栈飞奔。
却在她埋头赶路时,前方一只手臂拦住了她的纤腰。十四霜足底一滑,跌进了一片伞荫下,及一个轻软而有力的怀抱里。
十四霜恍了一惊。
她向后倒了半步才站稳身形,在油纸伞周致的庇护下,怯生生把脸抬了起来。
正对着雨幕前那双炯然的目光,近在咫尺。
她心口猛一缩,呼吸都堵在了喉咙里。
……怎敢相信。
二十年恩怨离合,数不清千言万语,都在咫尺一望间烧成了苍白。
她一时间想跑,但被那油纸伞温柔地圈住了,她跑不掉。
余光瞥着那人,似乎比半年前更沉熟了,也更出挑了。
“小……小满……”
她不知嘴里该说什么,更不知眼睛该看哪里,却因着二十年如一日根深蒂固的愧疚,习惯似的对她吐出一句:“对不——”
话到半截,就被小满打断了。
“不许说对不起。”
她凝望着她,那样的柔软,那样的笃定。
“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话音落下,小小半边伞底,短短一际刹那,宛若与天地岁月相隔绝。
十四霜怔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