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魔罗笑意里微微地不耐烦,“她是愿赌服输。”
一句不明所以的“愿赌服输”,又怎能填平白狐痛失爱妻的深仇血海?她怒斥一声:“荒唐!”凛然道:“赤狐仙尊心怀苍生大义,绝不会屈于邪魔外道,她与你有什么好赌?”
“苍生大义……”魔罗一声极是轻蔑的笑叹,似乎天底下最可笑的字眼也莫过于此,“你们仙家啊,都是一样的无可救药。”
“你们”二字,无疑也是在射影阿夭了。这要白狐如何能忍,她“嚯”一声猛然举剑,直指前方。众仙家见状也齐齐亮出兵器,四周落桃在纷杂刺耳的群金声里越发繁密。
另一端的鬼道又怎肯示弱,众鬼士齐刷刷直立起身,掌心与兵刃都溢出鬼火,只待鬼王一声令下,即当与仙道生死相决。
“萧凰,随我斩了那魔头。”白狐声振四方,“余下的鬼兵鬼将,赶尽杀绝!”
“是,仙尊!”萧凰朗声为应。赤狐的仙力由骨及肤,她的瞳仁也化成和子夜一样的金黄色,头上也生出火红的狐狸耳朵。
“大人。”奴兀伦和姑获鸟左右上前,伫候鬼王出令。
魔罗的神色较白狐冷淡许多。仿佛于她而言,眼下并不是一场存亡攸关的仙鬼恶战,而是闲来与过客相约姗姗的一场棋局。
她将指尖托起一朵轻盈的彼岸花,花叶蹁跹,宛若一只入梦的红蝶。
与此同时,言轻如风,令重于山:
“今日起,再无仙道。”
令罢,指尖轻轻一弹,彼岸花破为轻烟。
铁令下达的一刹那,百余鬼士的身影凭空消逝,随即藉着彼岸花的移形之力,瞬闪至花海的最前处。万钧锋锐凝于一瞬,撼得山河都为之一窒。三千里玄天赤地,尽在幽冥的压迫下万籁无声!
眼看鬼道的来势极为疾猛,仙道又怎会坐为鱼肉。白狐一声清喝:“起!”与萧凰并肩推锋在前。同时黄白灰三仙驭领百兽众仙紧随其左右,很快将鬼道精锐收拢于铜围铁马之中!
两军碰撞的一瞬间,仿佛是三清与九泉之间撕开一道极壑,阴阳沸裂,混沌摇眩,仙风彻野,鬼火燎原。在震耳欲聋的交战厮杀声里,山峦不禁屏住了声息,长河伏低了瑟瑟呜咽,就连最高处睥睨众生的晓日云天,也被这旷古之战骇到阴晴幻变。
“哗——”青白与玄金穿过血刃横飞的战场,身形快成一白一红两道桃花练,直奔曼珠花海里那一道岿然不动的鬼影。虽然鬼道兵马极锐,但好在有黄白灰三仙统率仙军,拖住鬼道大半的兵力,子夜和萧凰才好一心袭杀鬼王,力争摧坚夺魁,速战速决!
木华黎(四)
刚踏上花海边缘,二人所佩桃铃同时一响,白狐在子夜心中警道:“上方!”二人也已听察头顶凌厉的风声,立马仗剑挽花一连急挡,“铮铮铮铮”击开百余枝激飞的羽箭。可箭枝虽被弹开,却在剑身上刮出一串金红的余焰,竟是不畏十四霜强大的剑气,半晌也不肯熄去。
夜萧二人见状,都是一愕:“这姑获鬼鸟的功力怎进至这般毒辣,放出的鬼火连金祖剑气也不怕了?”而白狐见多识广,很快便认了出来:“这不是鬼火,是金乌火。”
“金乌火?”二人更感震异。也不知鬼道新修炼了什么邪功,竟能借乌阳之力融入阴冥鬼煞,使修为翻番猛进。敌况如此,二人更不敢有半点轻慢。仰见空中那姑获鸟扇起羽翼,又将扑下一道更猛烈的箭雨,二人便同时晃一晃桃铃,远远唤请温苓相护。随即敛剑轻身,踏入彼岸花丛全力奔向鬼王!
此刻温苓正镇守在战局后方,只要一见仙门之人负伤被创,便立即驱使赤练甲前去疗伤。这时胸口的六合符起了响应,她也很快望见远处扑向夜萧的滂沱箭雨,当即倾力放出大片赤练甲,长空里排出铁壁铜垣,将汹汹箭潮尽数拦挡在外。
“轰……”沉重的箭风压得温苓手臂一抖,又见赤练甲被金乌火烧得连爆烟花,落得个百孔千疮,心中凛然道:“我与仙祖日夜苦修,功底已大有进境,怎敌起这鬼鸟来,还是如此吃力?这鬼鸟哪来的神力,是吃了玉醴仙丹不成?”
这会儿工夫,姑获也已眺见战局角落里的温苓。宿敌相见,分外眼红,她冷声一笑,遂翻起三千羽箭,“嗡”一声大举离弦冲下!
巳娘果断道:“阿苓,引天雷!”温苓坚定应声:“来了!”一手奋力释出飞甲赤练,“乒乒乓乓”对敌羽箭炸出漫天火花,另一手加紧运出毒鳞为阵,鳞中藏有九枚天雷符,随指一弹,四散混入兵荒马乱之中。
“西北,东北,正北……”温苓一边抵挡飞箭,一边凝神排布天雷阵。她自以为举动微小,能逃过姑获的眼识,殊不知鬼王早已在百余丈外感知到天雷符的气息。魔罗不声不响伸指一勾,已贴好的八枚青符顿从战局中浮起,“哗”一声全被鬼火燎成了黑灰。
“这——”眼见天雷前功尽弃,温苓心头一紧,却听巳娘连声示警道:“当心箭!”温苓连忙折神定睛,只望见姑获盘旋在云端之上,双翼一展,无数的箭矢流火而落。不但有数十飞箭刺向自己,更有成千上万攻向沙场上奋身苦战的仙家!
“唰……”百道赤练甲飒然飞出,既要挡撞纷飞的箭雨,又要疗愈不幸中伤的仙家,更有好些个被火箭贯穿、又被鬼士砍倒的仙家,却连救治也来不及了。眼看伤亡者越来越多,温苓心急如焚,然而鬼道的重压不容她寻隙反攻,她只能极尽所能保全更多的同袍。除此之外,就只能暗暗企盼夜萧二人尽快擒杀鬼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