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罗帐前,虽被红纱蒙住了眼帘,但依稀听得见门外青石上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我当即表态:“才说过了,我只见夫人,别个都给我滚远远的。”
而后,我听见她们交接了两句,丫鬟们便都掩门而去,独留下容玉站在屋子里,踏着我难以平抑的心跳声,款款向我走来。
我知道自己行止造次,但她的语气并无怒意,依然如初见时那样,轻柔而又端庄:“宫爷不在。你换身衣裳,过来吃饭罢。”
显然,她还道我红妆霞帔守在这里,是为了等那个所谓的“夫君”。
“宫爷?”我笑了笑,“难道夫人以为,我嫁的是宫世遗么?”
她微微一蹙眉:“不然呢?”
“夫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覆着红纱向她仰看,“当年我在花轿上娶了夫人,现在请夫人娶了我,与我完婚。”
说着,我拿起床边的玉如意,倒转手柄,递到她的面前。
她似受了几分惊异,片刻间没说话。想是我这些年女大十八变,她竟全没认出,风风光光嫁到面前的宠妾,就是花轿里那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
“你……”她的话风陡然一转,又开始训责起我来:“当年我送你去清平坊,是望你修学礼乐,以侍朝堂,你真怎的误入歧途,自堕于烟花柳巷?”
早先听闻宫家纳宠时,我深知这是名门贵宦之地,决不许我这样的莺花女子登门为妾。故而当初打点过三姑六婆,她们都扯谎说我是良家女子。直到我今日入嫁了,容玉多半才从宾客那儿听知了我的来历。
只是对于小妾的欺骗,她并没有过多恼怒,更令她失望的,却是当年救下的小丫头,不曾依照她的期望走上“正路”,而是误入了烟花柳巷的“歧途”。
不过,那只是她眼里的“正路”,她眼里的“歧途”。
我向来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走出四四方方的教坊乐府,闯进纸醉金迷的烟花柳巷。我有姿容无双,我有媚骨天成,我有歌舞惊世,很快在百花地里混出了名堂。
我从不碰男人,反推得我的身价水涨船高,不过与那些蠢陋王孙掀帘一望,便能从他们手中骗来千金万银。我碰过许多女人,青楼里的姑娘都愿与我快活,手艺早练得炉火纯青。
身上有姿色,囊中有钱财,手里有本领,此刻再回到心上人面前,自是添足了十分的底气。
对容玉的责问,我娇声一笑:“我不去烟花柳巷,哪来的本事伺候夫人?”
可笑我的傻夫人哎,她听不懂:“什么?”
我拍了拍床铺:“夫人不信,过来试试。”
她还是不懂:“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