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惠眼珠子在二人身上滚来滚去,随后对胡煦问道:“竹春也认识这吕夫人?”
“见过两三次,却并不十分熟悉。”胡煦反问,“先生也认识?”
“我也并不十分熟悉,不过与她夫家的吕家老太爷倒有几分交情,只是在老太爷过世后,便同他家少有来往了。”
话赶至此处,温惠不由得多嘴了几句,“如今吕家后头这几个,目光短浅,脑子也不如老太爷清明,一门心思钻营如何攀附权贵。此次因户部尚书的关系,差点丢官,却还不知检点,近来又传出些风言风语,说是吕司竹将朝廷的一些差事,下放给了韦家。”
“韦家?”胡煦问道:“可是巨贾韦家?”
“正是。”温惠点头,“韦家此次受牵连,被封了不少产业,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加上其背后势力盘根错节,想趁机将其拉拢之人不在少数,这吕司竹显然也是动了这份心思。”
说着,温惠直摇头,“眼下风头正紧,却还行此悖逆圣心之事,这吕家气数啊难长了。”
想着故去的老友,温惠不禁唏嘘。
胡煦对温惠所言留了个心眼,盘算着明日正好得空,不如去找楼云春问问,对此事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温惠看着宋樆,对她说道:“吕夫人是你母亲,你们母女之事,我原不好干涉,可方才听你们提起她似乎另有所图,我便与你提个醒儿。你与那吕家最好少来往,莫要被带累了去。”
宋樆点头,“多谢先生提醒,我会留心的。”她本就不打算来往。
胡煦也对宋樆道:“她若再来找你,你定要告诉我。”
宋樆的心湖吹起阵阵涟漪,她定定看着胡煦,想起山中与父亲的交谈,有许多话涌到嘴边,却又被她强压下,只对胡煦点了点头。
青春男女,这般灵犀,其意为何,难做他想。
温惠抚须一笑,随后对胡煦招呼,“竹春不如坐下说话。”
胡煦不辞,顺言落座。
宋樆见二人要长叙,便道:“我去煮茶。”
“哎,有劳,有劳。”温惠道谢后,对胡煦道:“方才去了书肆,同胥掌柜议了议兰谱之事,她提了个新法子,甚得我心。来来来,我同你说道说道。”
胡煦目光追着宋樆往后院去,直到被门挡着,这才回神,对温惠道:“晚生洗耳恭听。”
宋樆来到后院生火煮茶,听着外头胡煦与温惠若有似无的交谈声,不由得盯着火苗出神地想,胡煦近来对自己似乎很关心。
胡煦秉性温良,与他为邻三载,他帮过自己很多忙。她知道那是出于怜悯,可依然忍不住动心,抱有那么一丝侥幸与幻想。
可在得知他有意中人之后,这丝侥幸与幻想也烟消云散了。
过后便是他高中状元,身份的差距,致使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若非认识胥姜和温先生,答应帮忙他们校订兰谱,她与胡煦恐怕早已形同陌路了。
与胡煦的再次亲近,使她心摇似火,可却始终不敢再往前。因为她无法看清,胡煦对她到底是倾慕,还是怜悯。
她已经够不堪的了,不想再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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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又让他看见了眼泪,听见了心事。
他将一双眼睛放在她心底,洞悉了她的脆弱,让她无法控制地对他生出依恋。
而他却似乎毫无所觉。
她在踌躇,该不该计较,又如何计较?
水壶里滚出水泡,洒在炉子上‘滋滋’作响。
宋樆找出忍冬茶,分进碗盏,用水冲泡之后,端到了前院。
温惠抚手对胡煦赞道:“你说这胥掌柜脑子里怎么这么多奇思妙想,京中怕是再也找不出比她更有趣的娘子了。”
胡煦点头附和,“东家年纪虽轻,眼界却不凡,当初若非她点拨,我也难有今日。您的兰谱交给她,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放心,放心。”温惠见宋樆端茶出来,又冲她和胡煦道:“说起来我这兰谱能成,还得多亏了你们二人。我已同胥掌柜说好,待制成兰谱后,我在兰园设宴,咱们好好庆贺庆贺。到时候你们可是上宾,可不能缺席啊。”
胡煦起身帮忙接茶,然后先奉了一盏给温惠,“那我们就等着收您的请帖了。”
宋樆手一晃,茶水洒出来些许,胡煦赶忙接过她手中的茶放在桌上,“可有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