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须发皆白,颤颤巍巍却又滔滔不绝的老大人,她暗暗苦恼,生怕自己一狠心打断,他便痛心疾首背过气去。
她看向对面众臣,想着找点乐子打发一下这漫长的时间。谢韫离她最近,见她看过来,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
她移开目光,心中忿忿:好你个谢时予!
谢韫站在右侧最前首,除了朱缨无人看得到他神色。
他看着朱缨的手指不断摩挲龙案上的宣纸,早就发现了她的不耐,然而奏事的是位历经三朝的老臣,她心中敬重,自然没有贸然打断的道理。
陛下的小动作不容易被发现,但实在有趣。
他正想着,却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终于没能绷住笑意。
但朱缨很快就不计较了,她不无痛快地想,他就能好过吗?
她在这受罪,他也别想解脱,好歹自己还有个椅子坐。
她只当谢韫方才那一笑是在自嘲。
面前的老臣终于说罢,她愉快地搁下笔,赞道:“爱卿年事已高,对待政事尽心至此,是社稷之福。”
老臣面露喜色,连声说着不敢,退下时白胡子颤颤。
朱缨松了口气,示意照水让诸位臣子接着奏。一位身着瑞云朱雀服的年轻女子上前一揖:“陛下大安,臣有事启奏。”
来人面容明艳,发丝高高束成马尾,正是乾仪使,周岚月。
她出自魏都四世家的周氏,前些年外放在江南大营历练,也是有名有姓的女将军,朱缨在江北,与她仅有一江之隔。
一次两江联营操练,二人相识,很快成为好友。后来朱缨登基,周岚月受命回京,奉旨接管了乾仪卫。
“讲。”见来人是周岚月,朱缨打起精神,心道终于能听些正经事。
“是。”
周岚月站直身子,接着说:
“数月前臣奉命查抄赵氏府邸,缴获财富数目巨大。这其中疑点重重,除却赵家这些年在外暗中经商所获的盈利和淮南党羽处所得,便是在朝贪腐,克扣国家钱财。然而兵部掌军政事宜,若是寻常贪墨牟利,断断积不下如此多的银钱。”
朱缨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赵氏谋反已经过去逾一年,后续需要处理的相关事宜却迟迟未能收尾。赵斌靠着兵部尚书一职大行腐败,日常吃些油水便罢,竟敢侵吞户部拨下来的军饷,克扣军械制造所需费用,最初知晓此事时她震怒,接连处置了几个兵部要员,一时牵连甚广,几乎将整个兵部来了个大换血。